“巫禦史大婚,老夫隻代表個人慶賀,閣中别備禮了,你拿庫裡一千三百兩去置辦禮物,剩下三百兩分給府上下人,随後都遣散吧。”
孤月記下道:“大人為何要将下人都遣散?”
“沒了官,就是沒了俸祿,卧房裡那幾十兩銀子且用着,反正也花不了幾日了。”
孤月察覺到玄蕭話裡的怪異,什麼叫花不了幾日了?逆命閣的銀子都是他家閣主的,閣主又為何會說這樣的話?
孤月還未來得及回話,玄蕭接着道:“你與止丘關系好,你回頭給他在閣中謀個差事。”說着,他将一枚紅色的儀使憑印交道孤月手上。
“大人,這是?”孤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從今往後,你便是逆命閣儀使,接替已故儀使慧靈的位置,閣主之下,你與道垣平起平坐,老夫廢人一個,使喚不動他了,阿銘又是他的徒兒,不敢忤逆他,待日後巫銘繼任,你定要用心輔佐。”
“不是……大人,怎麼感覺這麼像臨終托孤呢?您可别吓我……”孤月苦着臉接過印信,心驚不已。
“去辦這最後一件事,送完禮,你就不必回府了,老夫要上玉栀門長住,你留在東都,巫銘接手前的一切事宜,由你看着辦。”
孤月送了口氣,原來玄蕭是要去養傷。
“那屬下先去了,閣主保重。”
———
短短一個下午,玄蕭府邸中的人便走了個幹淨。
玄蕭坐在藏書閣中,直至日暮西垂,一道熟悉聲音闖入他的雙耳,他才忽地醒來。
“玄叔叔……”
玄蕭轉頭看向玄關,聲音是從玄關那面傳進來的。
“玄蕭,我知道你醒了,你聽得見,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不見就不見吧,但我就是有些話想問你。”
玄蕭清醒了些後回答:“沒有什麼好說的,既已陌路,從今往後還是不見的好。”
玄關那邊的聲音打着顫:“我隻想知道……是不是我現在的一切,都隻是因你對巫氏懷有愧疚?你施恩于我的一切,你自以為為我好的算計,我都該毫不猶豫地接受?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在你心裡我究竟算什麼?”
“你不都知道了?隻是補償,隻是還債,好叫我心安。”
“你的心安,是殺盡雲州官吏,然後換上一批能為自己所用的棋子麼?如果是這樣的逆命閣,我留在這還有什麼意義?”
玄蕭漠然:“你在怨我髒了你的手?”
“我不敢怨,那些官,是貪官不假,可你當我不知道,你後送去官員裡頭,壓根就沒有不貪的!”
牆外之人語調中的失望不假隐藏。
“那又如何?”玄蕭嘲問。
“你這樣做,叫天下人如何看待你?你為一己私欲結黨不成,落得丢官失去權的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若是來嘲笑老夫的,還是省省吧,不管那官貪不貪,好歹,你能分一杯羹不是麼?”
巫銘眼眸中的光逐漸消失:“你不是希望北玄百姓安居樂業麼?你就是這麼讓他們安居樂業的嗎?”
“你問我做了什麼,你不如看看自己得到了什麼?”
玄蕭的目光好像能直接穿過牆,看到巫銘一般。
“逆命閣之龐大,日常運轉,無時不刻不在消耗着巨額的銀兩,你當那八千戰馬十萬兵刃是大風刮來的嗎?開了那麼多不賺錢的破鋪子,你所求的每一條消息,都是真金白銀墊出來的。”
“這是你繼續用那貪官,禍害百姓的理由嗎?”
“愚不可及……若非老夫對你有愧,才不會将逆命閣交到你這蠢貨手上!空有一腔仁善,終将被人欺辱,巫少閣主,老夫今日就給你上這最後一課。”
巫銘是頭一次聽到玄蕭這樣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