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晚風太涼了,不然為何身心皆寒涼,兩廂對望,不知是誰先移開視線,元蕊踢着腳尖,使勁望着磚石地面。
言懷謙忽然有了動作,他一步步走上前去,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元蕊,落下的影子輕輕蓋在元蕊的影子上。
溫熱的氣息吐落在脆弱的脖頸處,引起了震顫。元蕊沒看他,嗓音有些啞,“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你總是這樣”
他們之間沒有大喊大叫,沒有義憤填膺,而那些暗流湧動的事,那些不知如何面對的往事,以及……早已遠去的少年時代,那些畫面突然的湧現,壓得元蕊喘不過氣來。
元蕊伸出了手,果決的推開了言懷謙,眼尾點綴的紅,像一滴冰水狠狠砸進了言懷謙溫熱的心中,刹那一種難言的疼痛反反複複的刺激血液流通。
“言懷謙”元蕊疲憊的喚他的名字,“我累了。”
說完,她轉頭邁向宿舍,沒有回頭。
言懷謙駐足許久後,才離開。圍觀的群衆有一半是摸不着頭腦的,更有女生嘀咕:“這麼優秀的男生,那個女的有病啊,一把就推開了。”
連宿舍三人都不知道元蕊何至如此,他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上了三樓,涵芸眼尖看到元蕊在那發呆,手裡拿着一本藍色的書,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至于那本書,涵芸曾見過很多次,每次元蕊都很小心的翻看,十足的珍惜此物。可現在,涵芸卻看到元蕊狠狠把書扔到了地上。
然後抱着抱枕坐床上發呆,手機鈴聲響了好幾次,她都沒管。
張琪樂這個開心果現在也不敢惹她,隻能小心翼翼的坐下,深怕吵到元蕊。
菱菱默默看了會兒情緒不對的元蕊,與涵芸對視一眼,問:“這書……”
可話剛一出口,手機鈴聲又響了一遍,這次大有不接,就不停手的架勢。
一下又一下,刺耳至極的鈴聲,炸響在元蕊耳邊,像掀開了什麼風暴中心一樣。
她猛的按下接聽鍵,沖那邊吼道:“沒完沒了了是吧。怎麼,看我過得好不好,值不值得去死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沉默了,元蕊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火氣壓下去幾分。
“是要給我上供啊?還是來看看我死沒死?如您所願,沒死成。”
元蕊自顧自繼續說:“放心,我不會死的。您也不用特意來個電話,例行公事問我的近況”
“你怎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那邊剛剛吐出一句話,就像踩到了雷區。一下子引爆了火藥。
“我不是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怎麼,第一天認識我?”元蕊沒有客氣,話語如尖刺,一下下戳進别人的心房,不讓人好過一分。
“……他的情況很不好,你要不要來……”
元蕊猛得停住了嘴邊的嘲諷,停止了誇張的表演,面無表情的聽完,此後一直盯着三樓下方的風景。
“我不去。您也别找我了。”
元蕊從床上站起來,一步步往陽台走去,就站定在欄杆前,探出身子,往下望。
“上次隻是匆匆見了一面,以後也沒必要在見了。除非是在你的葬禮上,或者外公外婆的葬禮上。不過我不希望看見。”
元蕊低頭輕笑一聲,“在我家見您都這麼費勁,何況在這京城?哈”
挂了電話,她的手指劃拉幾下,按下了另一個号碼,電話剛一接通,蒼老的聲音響起時,元蕊的眼眶蓄起淺淺的水窪。
“你們旅遊到哪啦?”
她開心的詢問,卻在得到歉意的答案時,一下子沉默。最後勉強擠起一個笑容,故作輕松地笑着說:“忙,很忙,快畢業了。要忙論文,實習,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事。真的,沒騙你。哎,這不是想問問嘛!我舍友喊我了。我先挂了。”
聲音消失在耳畔,隻剩下“嘟——”忙音時,心底最後一點溫度被吹散了。毫無溫度的風吹在她身上,居然可以算暖的。
嘈雜的人聲中夾雜着幾聲尖叫;磕磕絆絆,含糊不清的話,猶如是在昨天;吵吵鬧鬧、相互拌嘴的少時,似乎也曆曆在目。
無數回憶碎片順着記憶海,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元蕊打了個冷顫,僵直的身體往後走,暖黃色的燈光撫慰着她的身體,一點點将她的身體揉軟。然後她看見了那本書,那本被她扔在地上的書。
她彎下腰,撿起它。
翻開第一頁,上方的字迹行雲流水,飄逸又不失力度。
「願天上人間,占得歡娛,年年今夜。」
元蕊瞧着那字迹,伸出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着,最後歎氣,自言自語道:“該還回去了。”
張琪樂在後邊探頭探腦的,墊着腳尖一下下往上拱,努力去看書中的字。
“願天上人間……占得歡娛……年年今夜?”
她遲疑的說出這句話,撓撓頭,嘀咕道:“這話的意思還挺獨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