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擇栖朝那邊瞥了一眼，正打算過去，被身後蹿出的人搶先了一步。

許維不舍得他的吉他離身，明知道是來後廚也要背着它。他沒像往常那樣彈段曲子給大家配樂，而是一眼鎖定了剛因錯誤操作被趕出“廚師”行列的林育睦。

他小跑着過去，把吉他塞對方懷裡：“看你沒事做，這個交就給你了，你來彈。”

小林面無表情地接過來了，問：“我要按哪裡？”

“哪兒也不用按，瞎劃拉幾下就行。”許維交代了一句，湊到竈台前給索朝祺他們搗亂去了。林育睦套上背帶，真的撥弄了幾下空弦，吉他發出的聲音悶悶的，和平時從許維那裡聽到的不太一樣。

他歪歪頭，似乎是在思考哪裡不一樣，張寅在他身後不遠處好奇地看了一會兒，有些欲言又止。

他們兩個人交流不多，此時難得借着“聚會”的由頭碰面，貿然搭話依舊顯得突兀。張寅在後面又猶豫了片刻，下一秒對方忽然回了下頭，跟他對上目光。他驚奇地看着林育睦眼睛一亮，邊朝他走來，邊鄭重其事地摘下吉他：“這個就交給你了，你來彈。”

“我、我不會……”他搖着頭，磕巴了一下。

“許維說沒關系。”林育睦認真傳着瞎話，許維聽見自己的名字，一轉身，目睹了這場詭異的交接儀式，并對此無話可說。

料理台邊，索朝祺正擔任指揮：“小心不要把水濺到裡面，不然巧克力會變硬的。”

朱嘉甯猛點頭，緩慢地攪拌着已經融化了的巧克力。

他們周圍不少人在旁觀，大概是覺得選秀節目裡出現這樣的畫面很新鮮。

畫面其樂融融，偶爾傳來不怎麼和諧的聲音：“剛才剩下的蛋清去哪了？”索朝祺胡亂翻找，“我想打發它做一個——哎？”

“不好意思……”劉曉光捧着碗，口齒不清地嚼着什麼，“我把它給煎了，有點餓……”

許維交出吉他後帶着小跟班蘇珮玄跑去和趙蔚家玩，田風嶺和馮昇也在，四個人剛好占據一整張桌子。

陸擇栖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他感到很……神奇。對，就是“神奇”，幾個月前的他，或上一周目的他絕對想象不到，決賽前夕，互為對手的二十一名選手居然真的能聚在一塊兒，共同享有如此輕松的時刻。

呃，可能有一位算不上輕松。

“怎麼不和大家一起？”他朝對方走去，“是不喜歡做甜品還是不喜歡玩遊戲？”

程欽斜着眼瞄他，神情淡淡，笑也不笑地說：“如果是你想借此羞辱我，那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

“我沒有。”陸擇栖坦然地直視對方，“你還記得那晚你和我說過的話嗎？你說快結束了，比起練習更想和大家待在一起。所以我把所有人都叫過來了。”

“騙你的話你也要信？”程欽揚了揚嘴角，語氣尖銳，現在的他和之前的他，不知哪一個更貼近“普通練習生程欽”的本來面貌。

“嗯。”陸擇栖順着他的話點頭，自顧自地承接上剛剛的内容，“但也不是所有人，孟凡炟就沒有來，他說他看到你可鞥會一氣之下把雞蛋都砸爛，然後小林用卷起來的紙筒敲了他的頭。不過沒關系，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你不用怕，雖然我也怕他。”

程欽抿抿嘴，好似被這句話逗笑，很快他便扭過臉去，假裝無事發生。

陸擇栖擡手示意對方去看：“那邊的桌子上，蔚家在和他們玩一個叫UNO的遊戲，他們四個從未同時分在一個組，今晚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玩。

“臧天悅總是獨來獨往，但現在有一群人圍着他看堂堂第一名打雞蛋，我和朝祺一起住了這麼久，卻不知道他居然知道甜品的做法，朱嘉甯和陳月新性格有點像，我一直覺得他們能相處得很好，小高很可愛，還給你帶了小玩偶做禮物……原來你一直在抱着它啊？”

被指出這一點後，程欽如夢初醒般低頭看向自己懷中，他不知所措地左右瞧瞧，最終還是沒能把小白狗丢到别處。

“我沒地方放。”他解釋道。

“嗯，我知道。”陸擇栖望向亂哄哄的廚房，“我記得你和我提過生日日期，公演那天突發事件太多，我沒能把這兩個日子聯系到一起。再評級那天我隻是很驚訝，因為沒想到有人能從F升到A班，我覺得你很厲害。《海市蜃樓》的确是我喜歡的類型，但那是我想嘗試些不一樣的，所以去了另一組，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其實可以提前告訴我。”

他稍作停頓，在腦海中的回憶一件件與對方所說的話相連，“拒絕你的邀請是因為我很喜歡現在的室友，并不代表我讨厭你，換做别人結果也是一樣。你敲307的門讓我們小聲點時，我們隻是覺得抱歉，忘記問你想不想過來一起聊天。還有什麼……”

“你怎麼記住的？”程欽後退一步，反倒有些驚恐。

“哦，還有主題曲。”陸擇栖面朝對方，淡淡地笑了笑，“那時候我的确對你沒有任何印象，對不起。”

他想，或許這便是一切的起點吧。

“你……”程欽目光閃躲，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吓，“你是在向我道歉嗎？”

“是啊，我發現你的這些不愉快的回憶，大概真的和我相關。”

如果他能再認真一點，清楚地記住每一位選手的臉，大概就能更早地注意到對方，說不定還會想對待冉華和伊裡那樣拉着程欽一起去練習。如果他隻是一名普通的練習生，沒有前幾周目莫名其妙的記憶，也許在看到程欽升班的那一刻，他會由衷為對方感到欣喜，而不是擔憂“為什麼故事和‘上一次’不一樣”。

可惜沒有如果。

遲來的慶生會不是給說謊的壞孩子的懲罰，也不含諷刺與羞辱，他隻是想盡他所能，為一位孤單的練習生送上一句晚到的“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