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寬大沙發中的薄聽淵,洗漱過後,穿着與溫辭書同款的桑蠶絲睡衣,墨藍色調。
在一盞淺淡的夜燈裡,整個人的周身如同籠罩着一團濃霧般,唯有那雙在幽綠的眼眸,反射出兩個不同角度的屏幕光,
沒有眼鏡的遮擋,他的眼底,完整而深刻地印着溫辭書的側顔。
桌上,是随手丢過去的無框眼鏡,鏡腳挨着一個白色的小藥瓶。
薄聽淵的手指狠狠地掐了掐眉心,卻依舊是眷戀地注視着屏幕裡的人。
指尖沒有收力,眉心皮膚被掐紅。
焦躁與不安,滲透進每一次的呼吸之中。
不自覺咬緊的牙關,令他看起來像是陷入某種極力按捺狂躁的狀态之中。
幾分鐘後,快速操起藥瓶的手,宣告自我控制徹底失敗。
薄聽淵快速倒出兩粒,拿起瓶裝水一飲而盡。
哪怕在仰頭喝水時,他的雙眸都依舊望着安睡中的溫辭書。
伴随着溫水吞咽進去的藥物,無法拯救他,仿佛隻有屏幕中的人才是真正的良藥。
喝下半瓶水後,薄聽淵的躁動得以壓制,冷靜逐漸回攏,低頭看了一眼所剩無幾的藥瓶。
在一次深呼吸中,他拿起眼鏡戴在高挺的鼻梁上。
在鏡片遮擋住眼眸的瞬間,陰郁的濃霧似乎在慢慢地散去。
薄聽淵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對方接通得很快,是一位沉厚的中年女性聲音,以英文道:【薄先生您好,最近感覺如何?】
薄聽淵:【許醫生,盡快幫我開一瓶藥。】
【什麼?】
許醫生的嗓音變得稍有些緊張:【按照正常情況,上次開的藥物應該可以持續到年底。發生什麼意外情況了?你增加用藥了?情況突然加重?】
薄聽淵的視線落在屏幕中的臉上:【沒有,沒有任何意外。】
許醫生語氣嚴厲:【薄先生,作為一個成年人,應該懂得隐瞞突發情況,會讓醫生判斷錯誤……】
薄聽淵:【我會控制用藥。】
一股強烈的威壓之下,讓許醫生清楚,隻要他不願意透露,那就不可能多說一句。
【好吧,我明天就讓人送去大宅。但是年底前,您務必來做一次檢查。】
【嗯。】
挂斷電話後,薄聽淵回到寂靜之中。
他剛才就讓助理關掉一切可能發出聲音的東西,隻剩下他自己的呼吸,以及仿佛可以聽見的溫辭書的呼吸聲。
清淺的,溫暖的,如同在他耳邊一般,可以稍微驅散他世界裡浮遊的不安因子。
-
黎明時分,天邊浮現起粉紅薄紗般的朝霞。
渾圓的太陽一點點地從地平線升起。
徐叔習慣性早起,第一件事就上了薄聽淵的房車。
他竟發現大少爺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眼球都疲倦地泛紅。
雖然此刻薄聽淵的身形依舊挺拔,哪怕随意坐着都不會露出頹喪萎靡的神情姿态。
但徐叔卻真切地感受到,他像是飽受一晚上煎熬,仿佛一頭兇猛的困獸,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
上一次,徐叔見着這幅類似情形,也得追溯到小少爺出生時。
他的視線慢慢地轉向兩個屏幕。
一個鏡頭裡,是側着身體安睡的先生;
另一個則能同時拍到先生和小少爺。
徐叔上前關切地問:“大少爺?你這是……一晚上沒睡?”
薄聽淵動了動幹燥的唇,嗓音仿佛是從胸腔裡傳出來的,沉悶極了。
“我忘了交代一鳴,”
“什麼?”
縱然徐叔算是薄家最了解大少爺的人,此刻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薄聽淵:“他小爸爸不能側着睡。”
徐叔品了品這威嚴又責備的語氣,心驚肉跳:“小少爺畢竟才九歲,還不能面面俱到,大少爺你别……”
“生氣”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薄聽淵擡起頭,隔着涼薄的鏡片看向他。
徐叔自覺地止住。
薄聽淵重新看向屏幕,小兒子縮成一個小團貼在他小爸爸背後。
就像是節目裡總是捏着朱薇衣服的絨絨,也是個小尾巴。
他慢條斯理地說:“請利記的陳師傅來一趟,到家裡準備燒鵝。”
語氣已經同平常無異,仿佛剛才就是徐叔的幻覺。
他松口氣,原來是誤會了大少爺,笑着點頭:“好,我立刻聯系。先生也愛就着陳師傅親手釀的酸梅醬多吃兩塊肉呢。”
徐叔回到房車後,聯系上身在南方的陳師傅。
鐘姨在旁邊聽着,叮囑道:“讓陳師傅帶一點他們餐廳新鮮的煲湯食材來。”
徐叔一并都轉達,另聯系私人飛機團隊的人,立刻送陳師傅來。
随後他給大少爺送早點,順便告知已經安排妥當。
“等節目結束到家,陳師傅就該準備好一桌菜了。”
他都能想象到,小少爺看到燒鵝,肯定是要蹦個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