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日子反正過得挺沒勁的，生活裡除了學習好像沒什麼别的，所有活動和歡樂都是隻有學弟學妹們的分，隻有偶爾零星的逸聞趣事來做生活點綴，從前不喜歡的事如今都變得格外有趣。

幾乎每學期的慣例都是在期中考後開家長會，今年稍晚點，這期中成績都下來兩周了，才說要開，讓人不禁覺得是要憋個大的。

駱眀昭托着腦袋掃向窗外，剛四點鐘天還是亮着的，校園裡稀稀落落瞧不見什麼人，也難怪人少，今天周六也就隻有高三來上課。

蔡楊在講台上指揮着班裡學生，一會兒安排人打掃衛生，一會兒安排布置闆報什麼的，鈴聲一打所有人開始行動，駱眀昭也起身收拾書包，給值日生騰位置。

好不容易今天放學早，他們幾個說晚上要出去玩，順便給林雨彤踐行，原本說的是十二月初集訓，可今年聯考時間提前挺多的，下周一以後她就不來學校了。

“昭昭，這會兒走呗？”梁若璇背着書包從後排來找她，闆報工作這次謝天謝地沒又找上她，“我跟大侄子都收拾好了。”

駱眀昭把筆袋塞進書包裡拉上拉鍊，把寫着自己名字的A4紙留在桌上：“走，曉月我過一下！”

後排有人的感覺她現在還是習慣不了，胡曉月給她挪了位置，駱眀昭提着書包擠了出去。

“薛遊和彤都回去了嗎？”駱眀昭調整下書包肩帶，随口問。

梁若璇朝門口等着的牧時桉招幾下手，示意他出門：“問了，都往下走呢。”

對高中生來說，放學沒天黑幾乎是上輩子的事，不過天仍舊是冷的，噴泉水池的水就結着薄薄一層冰碴。

駱眀昭攏攏圍巾，挽着梁若璇的胳膊一起走出教學樓，她無意中扭過頭，似乎已經看到幾個往學校裡進的家長，他們準備還是先回去放書包換衣服，梁若璇直接跟着去牧時桉家住一宿，躲掉爸媽的唠叨。

走到差不多臨出校門，就見到迎面王樂萍朝着學校裡走進來。

“媽。”駱眀昭喚了聲。

梁若璇和牧時桉：“阿姨好。”

王樂萍笑着跟兩個孩子點頭打個招呼：“你們好，你們晚上出去玩是吧？”

“嗯，給雨彤踐行嘛，她這不是要走了，”駱眀昭怕自家老母親找不到位置，又囑咐一聲，“媽記着啊，靠窗第三排，我在桌上留了我的名字。”

“行了，我又不笨，你們注意安全啊。”

剛送走了王樂萍，還沒走幾步，迎面又撞上牧正雲兩口子。

同樣的寒暄流程又走一遍，三人這才叫車準備回去。

站在校門口等車時，駱眀昭有些好奇地問：“小璇，你的家長會的都是你哥和你嫂子給你開嗎？”

感覺從沒見過梁若璇的父母來過。

“對啊，一般我哥給我開，我嫂子給牧時桉開。”梁若璇低頭看眼手機，無所謂地說了句。

牧時桉就在身後聽着，刷手機的手不禁頓了下，但最後也沒說什麼。

……

王樂萍上學期給駱眀昭開過一次家長會，教室在哪多少也記得。

她進了班，門口有負責接待的同學，帶着她找到駱眀昭的位置。

正要坐下又想着應該先去個衛生間，剛扭身要出去，就看見牧正雲兩口子進門。

“你們也來了？”她笑着問。

孫惠跟她打個招呼，牧正雲倒是隻朝着她點頭，徑直就越過兩人找到位置坐下。

王樂萍還記得，之前聽孫惠說的，他倆人來給兩個孩子開家長會，都是裝不認識，跟什麼特務行動一樣，還聽說學校裡除了老師，都不知道牧時桉梁若璇的親屬關系。

她反正是挺不理解的，費那麼大勁圖啥，不過好像是孩子們希望這樣，那就照做就是了。

不過，那孫惠的公公婆婆都忙什麼呢？連個孩子家長會也不親自來開。

她也就是心裡那麼一低估，畢竟人家的家事她多嘴亂問算怎麼個事，邊想着，她悄悄從後門溜出去上洗手間。

孫惠坐到自家兒子的位置上，見到身旁新的不認識的家長，隐隐有些詫異，牧時桉跟昭昭現在不是同桌了嗎？

她正琢磨着，手機在兜裡震動，她接起來快步走出教室，是同事打來的電話，孫惠交代幾句，就挂斷準備回班。

“你來晚了吧，我告訴你讓你前兩天就下來加的啊。”前門兩個女生張望，短發女生說。

長發女生有些沮喪：“我不是前兩天沒做好準備嗎？想着今天開家長會時間充裕，誰知道他走那麼早啊。”

短發女生挽過姐妹胳膊：“況且人家牧時桉不都有女朋友了嗎？你還不放棄呢？”

長發女生羞惱：“我也沒準備幹啥呀，單純加個微信而已，林雨彤也不推我，主要過兩天我去集訓之後也不會回八中上課了……”

“孩子們，你們是說牧時桉有對象了是嗎？”

短發女生被問愣了一下，轉過頭見到一位女士：“對，對啊。”

孫惠沒想到出來打個電話還能聽到自家兒子的事：“那姑娘叫什麼你們知道嗎？”

其實她猜到個大概，說不定就是自家小姑子被誤會，不過她還是想八卦一下。

“什麼昭，名字忘記了。”長發女生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問，“不過，阿姨您是老師嗎？”

那不就昭昭嗎！孫惠愣着，但還是保持着鎮定：“我是牧時桉媽媽。”

兩個女生：！！！！

告别了孫惠，兩個女生心有餘悸，哪有來要微信結果被正主親媽撞上的抓馬事啊，她們沿着走廊慢悠悠走。

“救命啊，我真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長發女生哭喪着臉，“太倒黴了吧。”

長發女生心虛：“咱倆這樣是不挺不地道的，就這麼告訴人家媽媽。”

短發女生也有點緊張，不過半晌她想起什麼：“沒事，你那幾天沒來上學不知道，他倆早就被老師發現了，據說還是被逮個正着，在辦公室教訓半天呢，主要牧時桉他也太大膽了，直接在學校裡跟他女朋友穿情侶裝唉，不過他女朋友是挺可愛的，去年晚會唱《你的微笑》那個啊，駱眀昭嘛，學校公衆号不是還傳過視頻嗎——”

“姑娘，你們說牧時桉的女朋友叫什麼？”

“我天，吓死我了，”短發女生又被吓一跳，“叫駱眀昭。”

王樂萍瞪大眼，還說聽聽小牧的八卦回去跟自家閨女聊聊，沒想到吃瓜吃到駱眀昭身上了。

長發女生早已心累：“阿姨，您又是？”

“……”王樂萍沒注意她話裡重點，沉思幾秒，走時留下一句，“我是牧時桉媽媽。”

兩個女生：？？？？

-

“我怎麼感覺感冒了，鼻子一直很癢癢。”駱眀昭搓搓鼻尖，總感覺一個噴嚏呼之欲出。

梁若璇抱胸，發表觀點：“還有可能是有誰在念叨你，比如我大侄子。”

“哈？”駱眀昭扭過臉來，心想莫名其妙地怎麼能忽然念叨她。

她倆等在小區門口，等着牧時桉去車庫開車。

牧時桉的駕照在中秋前下來，牧正雲一直抱着車不常開就不會開的想法，老是指揮着自家兒子當司機，所以他從拿了駕照開始也開不少。

本來大家都準備打車出門玩的，梁若璇想着開車方便，而且讀書時就會有種，如果能提前去做當學生時做不了的事，就會有種比同齡人都成熟的莫名自豪感，展示着自己的特立獨行，所以她就一直撺掇着自己大侄子開。

“你倆這樣，真讓人覺得還有戲。”梁若璇心裡一直隐隐可惜。

駱眀昭垂眼，沒說什麼，隻是一下下地踮着腳，亮起的車燈朝她們靠近，車停在旁邊，兩人前後腳鑽上後座。

得不說，牧時桉開車還挺穩的，開出巷子，又朝着林雨彤家和薛遊家的開過去，接上他倆。

“老牧，你這車技可以啊，秋名山車神。”路上薛遊一直激動地在副駕念叨。

他們商量的是去一家火鍋店，他們出來的挺早，店裡還沒完全進入晚餐模式，空位置挺多。

自從駱眀昭和牧時桉分開後，他們五個人就再也沒同桌吃過飯，自然地被分成了男女兩波，今天是因為林雨彤要去集訓又重新聚在一起。

了照顧駱眀昭就餐感受，林雨彤坐到了他倆中間，薛遊梁若璇坐對面，林雨彤是不想當電燈泡的，可當下不當還不太行。

幾個人被服務員帶到角落的空位，大家就埋着頭在菜單上勾勾畫畫的。

“我都行，我就不吃羊肉，你們可以少點一點。”薛遊舉手。

林雨彤馬上也要進入集訓的封閉魔鬼訓練，抱着今天是最後一頓放縱餐的念頭，放開自我：“璇子多給我點幾盤肉啊，再多點點丸子啥的，還有油條，我必吃！”

薛遊勾唇望向她：“林大小姐，今天不怕胖了？”

“我後天就被關起來了，還胖個屁。”讓她再過一天好日子又能怎樣。

菜單在梁若璇手裡，她彙總着大家意見，筆在她手裡頓了下，她沒說什麼就隻是安靜地打着勾。

梁若璇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她機械地在菜單上劃着勾，聽着大家的需求，她隻是忍不住，忍不住那種心頭泛酸的感覺。

她朋友很少，可能就是因為初中時那段不算愉快的交友經曆，說她是ptsd也行，上了高中後她幾乎沒怎麼交過朋友，甚至可以說抗拒邁出交朋友那步。

梁若璇從前總是跟牧時桉他倆哼哼唧唧，說身邊光是兩個男的一點勁都沒有，其實她心底知道，她一直縮在自己的舒适圈裡不願踏出半步。

她故意跟兩個男生走得近，甚至隻跟他倆走近，僞裝她和牧時桉的親屬關系，她真的怕再次遇到杜冉那種人，索性直接破罐破摔好了——

反正靠近她的人，不都是因為想旁敲側擊地去認識薛遊和牧時桉嗎？她不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搭讪工具人嗎？他們三個人肉眼可見的關系親近，還想來搭讪嗎？

不嫌膈應的話就來吧，來靠近她吧。

但梁若璇其實很想交到朋友。

校區合并後第一天，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對自己大侄子露出那如此之嫌棄的表情，仿佛看什麼不幹不淨的髒東西，她簡直不能笑得太開心。

梁若璇心裡扭着那股勁，隐隐松動，對啊，那牧時桉又不是紅色人民币，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他的。

所以她第一次主動邁出那一步，她想嘗試交個朋友，想認識那個名叫駱眀昭的女生，然後她很幸運，居然一下子收獲兩個契合的好友，林雨彤率真灑脫，駱眀昭可愛明媚，他們五個人成為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沒什麼比這更開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