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眀昭愣了一下,垂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搬着自己帶着卡通坐墊的椅子,在牧時桉放下桌子返程時,在他身邊低聲說句:“謝了。”
“嗯。”他聲音有些啞。
換完位置,就差不多該到上課的時候了,駱眀昭調整下椅子,努力适應着後排有人的拘束感覺,她坐下時,剛好瞅見胡曉月怔愣地看着她。
“那個,又是同桌了哈,”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見胡曉月除了驚訝外,也沒多少抗拒的反應,駱眀昭笑着伸出手,“同桌愉快。”
胡曉月抿抿唇,下一秒也伸出手,很輕地握了一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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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你真的跟我大侄子分開了?”
二食堂飯點如往常一般的嘈雜,梁若璇轉過身,臉上隻剩不解。
她今早生理期不舒服,請了兩節課的假課間操那個空檔才到學校,誰知道進班就看見原本那張熟悉的用心布置過的課桌,不見蹤迹,她開始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整個上午她也沒找到時機去問,回身跟牧時桉問,他也是神色淡淡,平靜地說句暫時分了。
駱眀昭面前是一盤鐵闆魚豆腐,就是各種蔬菜和魚豆腐的炒菜,味道平平,她握着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菜,她沉默一陣,故作雲淡風輕地回:“嗯。”
“啊,為什麼啊!”梁若璇驚呼。
林雨彤沒好氣地看着她:“你啥都不跟我們說,我真服了!”
“哎呦,沒有狗血劇情,沒有第三者,啥都沒有,就單純覺得現在學習更重要,就這樣,你們還期待着我倆咋樣,就說現在先做朋友而已。”駱眀昭又埋了口米飯,說話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梁若璇擡起頭跟林雨彤對視一眼後,她放下筷子:“昭昭,是不是因為我大侄子讓你吐的事啊?”
駱眀昭原本筷子上還夾着塊魚豆腐,手一松帶着彈性的小方塊就這麼順着又掉回碗裡,這事其實他倆沒跟梁若璇他們說,用的借口是兩人吃不到一起去,大概也就薛遊知道。
“你即便沒說我們也能猜出來啊。”林雨彤托着下巴。
駱眀昭一共吐了三回,除了那次在面館,後來在食堂還有兩次,梁若璇她們也不笨,有目共睹的事。
“不告訴你們,是因為我覺得這事挺玄乎的,我自己都不明白啊,”駱眀昭眨眨眼,無奈地說,“說實話我一直也不懂,從當初就是啊,即便他吃飯再奇怪,你們都覺得沒什麼,就我一個人看了難受算怎麼個事,現在更嚴重,一看就吐,我不舒服還是其次,主要這真的會讓牧時桉自尊很受挫啊,跟他分也算是因為這個吧,主要我不想讓他因為我改變什麼,還因為我對自己産生懷疑。”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這麼一大串,兩個好姐妹也都明白。
“原來是這樣啊。”梁若璇也能懂她。
林雨彤蹙着眉,思維發散地比較遠:“确實我們看他,也就覺得他吃着很慢,有點無趣,倒也沒什麼别的感覺,璇子,你大侄子從小就是那樣嗎?”
梁若璇歪着頭,像是努力檢索着記憶:“我也不太記得,好像一直就這樣吧。”
聊天一時陷入僵局。
“好了,你們也别多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能我們之間就是少了點緣分,不過大家還是朋友啊。”駱眀昭努力讓自己說出來的話平靜自然些,但心裡的難過情緒,隻有她自己知道。
可能也是怕她傷心,林雨彤将話題很刻意地轉到别的地方,三人也都心知肚明,順着她的話就那麼聊着。
駱眀昭再次将那塊魚豆腐用筷子夾住,與它大眼對小眼,半晌,啊嗚一口咬下去。
切,沒滋沒味一點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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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駱眀昭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讓人恍惚,仿佛跟那個少年的親密時刻就是大夢一場。
不過就是換了位置,他們還是彼此的放學搭子,也沒什麼能聊的話題,安靜地陪着對方,讓這段放學路顯得不那麼孤寂,好像回到最開始,他們才剛認識的時候。
可駱眀昭心知,自己沒能走出來,那夢一次次變得更加清晰,愈發影響她夜裡的睡眠,她每夜隻能将精力耗在書桌前,熬到生理上承受不住,才放下筆上床睡覺。
但這樣的生活終歸沒能持續太久,即便她再蹑手蹑腳降低自己在夜裡行動時産生的動靜,駱齊和王樂萍也很快發現,就算是高三生她也睡得太晚了點,早上六點就得起床,夜裡兩點她房間台燈還是亮着的。
“保持你現在的成績就好,用不着那麼拼命,又不是讓你考到那清華北大去。”王樂萍跟她說。
于是他們給她定了條規矩,十二點必需上床睡覺,駱齊每晚上跟宿管大爺似的,按時按點來她屋裡查寝,駱眀昭也沒辦法,隻能改了個路子,躺床上閉着眼背書。
十一月初,高三期中的全市聯考成績出爐,同一套卷子全市大排名,八中今年校領導笑得簡直合不攏嘴,不僅全市理科第一出在本校,文理進全市百名的人數幾乎都超往年一倍,直逼附中萬年老二地位。
成績還沒張貼,不過已經有學生在辦公室打聽消息回來。
“咱們學校進市前一百的有多少?”
“聽說二十四個,附中今年才二十六個,不過top還是一中,有四十多個,但第一可出在咱們學校,是林以征。”
駱眀昭被打斷睡眠,聽着他們的熱聊聲撐着桌面爬起來,很奇怪,隻要在學校裡她就能睡得很好,所以她幾乎是逮到時間就用來睡覺,還算是能回複些能量。
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下胡曉月,她感受到什麼,趕緊扭過去道歉:“對不起啊!”
“沒事的。”胡曉月剛從辦公室回來,也不過是在收拾桌子,雖然第一次短暫的同桌經曆鬧得不太愉快,但這次她們還挺合拍的。
離上課還有幾分鐘,駱眀昭揉着眼睛,又伸手從筆袋裡翻出風油精,猛吸一口提神,别說這小玩意真給勁。
胡曉月忽然在她旁邊說:“你這次考得挺好的。”
“你去辦公室問題啦?”胡曉月平時常去辦公室請教習題駱眀昭知道。
“嗯,蔡老師電腦上看了一眼,”她幫着留意了一下,“年級十五,然後市七十三。”
“唔,聽着是挺好的。”
其實胡曉月還看了眼牧時桉的,他考得更好,辦公室還聽到有老師在讨論,因為平時看他對成績不太上心,這一次直接跨進年級前十,第九名,因為前十名排名這麼長時間都很穩定,永遠都是那些幾個人,猛然插進一個來相當招眼。
她看了眼駱眀昭後,沒說這事,她現在倒不怎麼喜歡牧時桉了,看他成績完全算是習慣所緻,一時半會有點難改。
北方進了十一月天黑得就早,駱眀昭早吃完了一會兒,跟梁若璇她們在食堂分開。
上節課後,蔡楊說讓她去印刷室拿一下物理卷子,要在晚自習放學前發到大家手裡做明天周日的家庭作業。
往常搬卷子這事都是白天去,聽說今天印刷機壞了到下午那會兒才修好,駱眀昭就隻能摸着黑,從長廊走到大禮堂後門,學校印刷室在那。
剛走出食堂,迎面就撞見從一食堂朝這邊走過來的牧時桉,臉被食堂玻璃裡透出來的光一點點打亮。
駱眀昭很難不承認,即便每天都在學校見面,每天都一起回家,可這樣瞧見他,心裡還是有種蠢蠢欲動的心跳感,跳得不受控。
“怎麼來二食堂了?”她随口問,“找小璇?”
牧時桉視線定在她身上,腳步也逐漸減緩到停止,他垂下眼。
“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