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清景明萬物皆顯。
但好像駱眀昭就沒在清明這日瞧過見晴天,總是朦朦胧胧的。
假期第一天,駱眀昭很早就起了床,林雨彤家裡早早就坐高鐵回新延市祭祖,她在群裡瘋狂吐槽着這邊怎麼下這麼大的雨,駱眀昭撐着腦袋朝窗外看,玻璃被雨點打濕。
卧室門外窸窸窣窣一直有聲音,直到腳步聲朝房間越來越近,房間門被敲響。
隔着一層木門,王樂萍出聲問:“我們去給姥姥上墳,你去嗎?”
“哦,我就不去啦,好像月經要來了,不太舒服,你跟我爸去吧。”駱眀昭揉揉眼睛,扭過頭朝着門外說。
門外頓了片刻,王樂萍說:“好,那你在家多喝點熱水啊,鍋裡有早飯。”
大約過了三兩分鐘,防盜門“嘭”地一聲被關住,客廳裡徹底沒了聲音。
駱眀昭垂下眼,踩着拖鞋,打開衣櫃門去翻找自己的衣服。
挑了件淺杏色的連帽衛衣,胸前是隻很漂亮的蝴蝶,又找了條牛仔褲,帶上棒球帽,她就要出門。
臨出門前,她卻又進了趟廚房,掀開鍋蓋,鍋中蒸着花卷包子還泛着熱氣。
駱眀昭扯了下嘴角,也不嫌燙地伸手随便抓起個什麼,她飛快往嘴裡塞着也覺察不出味道,吃到發噎,她趕緊接了杯水灌下去,閉着眼狠狠往下咽。
解決,這樣爸媽回來應該就覺得她已經吃過早飯了。
她從傘筒裡抽出把透明傘,肩上背着帆布包,就這麼推門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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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太爺太奶兩人準備的東西帶了嗎?”牧正雲問了一句。
牧時桉站在玄關處兩隻手都提着口袋,他淡淡地說:“都拿了。”
牧正雲也拉上外套拉鍊,從一旁拿出雨傘:“那走吧,你媽她已經接上他們了。”
牧時桉太奶奶,也就是梁若璇奶奶前年才走,享年九十一,牧家逢年過節上墳,都是給這兩位老人祭祀。
今天下雨,孫惠和牧正雲就兵分兩路,孫惠早早去接公婆和小姑子,牧正雲帶着牧時桉去接其他幾個親戚。
牧時桉推開房門,提着東西正要邁下樓梯,樓下同時傳來關門聲。
他頓了片刻,然後加快了下樓的速度,站到二樓半時,跟聞聲看過來的駱齊兩夫妻對上目光,沒有駱眀昭。
“叔叔,阿姨。”他微笑着,朝着兩個長輩打招呼。
他們倆也正要下樓,王樂萍揚起頭:“小牧也要去掃墓啊。”
“嗯,去掃墓。”
牧正雲關門下樓,往下看剛好看到駱齊,狹窄樓道裡人多顯得格外擁擠,牧時桉順勢緩緩往下走。
清明節這天,即便是再别扭的兩人,也比平日顯得要和平許多。
牧正雲掃過駱齊夫妻兩個人,擰起眉出聲問道:“今年眀昭也不去掃墓嗎?”
“……嗯,她不去。”駱齊下到單元門口,語氣顯得有些低沉。
牧正雲也沒了話,表情既有無奈又帶着絲疼惜。
“老牧,那我們就先走了啊。”王樂萍說完,跟駱齊打着一把傘走入雨幕。
小區沒什麼正經車位,車庫也不過就那麼幾間,汽車都是胡亂停在院裡,有空就鑽。
牧正雲将車開出小區,牧時桉在門口等着,車一停便拉開副駕車門上車。
兩父子鮮少有什麼話題聊,車廂裡也沒放廣播,安靜地隻能聽見雨點敲打車頂的聲音。
牧時桉把座椅往後調了點,半阖着眼腦子裡反複播放地全是剛剛樓道裡幾個大人說的話,昨夜他沒怎麼睡好,眼下如今滿是疲憊而又參雜了些煩悶。
可能是因為車裡太過安靜了些,車停在紅綠燈前,牧正雲朝着他看了一眼,說:“明天就是你十八歲生日,暑假沒事要不去學車吧,把駕照考下來以後你來開。”
牧時桉手交疊抱在胸前,很輕地回了個嗯。
牧正雲又問了句:“生日打算怎麼過?給你定個包廂?”
“梁若璇說她來辦。”他說。
“那也行,你們孩子們一塊過有意思,用給你拿點錢嗎?”
“不用,還有。”
沒什麼營養的對話就在這裡結束,牧正雲多看了他一眼,車子又緩緩起步。
對于自己兒子,牧正雲除了不了解外,也看不懂,但孩子已經到了要獨立的年紀,想再深入了解也難。
雨滴的聲音,比往日顯得更加令人煩躁,牧時桉眉間緊蹙着。
終于,他最後還是開了口:“你們剛剛在樓道裡,說的是什麼?”
“樓道?”牧正雲停頓片刻,一瞬間他沒反應過來,可逐漸他就明白過來,“你說眀昭?”
牧時桉抿着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