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眀昭平闆支在兩人面前,她是刻意把自己座位選在牧時桉身側的,這樣隻要她不刻意轉頭,是瞧不見他吃飯的。
她可真是個大聰明。
前四百集她反反複複看,尤其中配幾乎能背出台詞,她随便選了一集,屏幕裡劇情開始,駱眀昭也拿起筷子埋下頭吃飯,果不其然面條軟趴趴的,完全喪失原本的筋道,不過味道還在,尤其寬粉煮久更好嚼,總體也是道美味的晚餐。
直到案件已經進行到柯南靈光一現的時候,除了視頻聲和駱眀昭在小聲嗦面的動靜外,她沒聽到任何聲響,餘光裡的牧時桉似乎也在安靜吃飯,沒什麼旁的動作,一切都仿佛井井有。
駱眀昭隐隐,就是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可能就是她多想了……但也許是潛意識驅使着她,她還是轉過頭。
視線中的男生眼睫低垂,如同往昔一般安靜地吃着面,可惜含着淚的眼眶和通紅的耳垂還是暴露他當下狀況的确算不上太好。第一次,駱眀昭在他吃飯時,瞧出活人味,可要是這股靈性,是要用他的狼狽換來的,她甯可從沒見過。
像是一顆碩大的檸檬,在不知疲倦地往外泛酸,駱眀昭心髒難受的要命。
喂,做什麼,不能吃非要逞強幹嘛!平時不是一幅又拽又酷的模樣嘛,怎麼這時候非要這麼老實。
她一把抽走牧時桉面前的盤子,突如其來地變故讓他措不及防,手裡沾着火紅湯汁的筷子還懸在半空,愣住。
駱眀昭又起身去冰箱翻找,她家也沒什麼喝牛奶的習慣,最後就能從櫥櫃裡翻出找出一瓶草莓牛奶來,走過去強塞給他。
“不能吃辣幹嘛不直說,真吃壞了咋辦!”駱眀昭語氣有些強硬。
真不是她小題大做,雖說這是最弱等級的辣味,但她也真聽過老駱說有辣椒過敏的人,吃袋普通辣條進醫院的。
而且這人,什麼都一幅無所謂的冷漠架勢,剛剛被熱水燙到也是,那可是滾水,被燙到也一聲不吭,這人到底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怎麼能做到一點都不愛惜身體。
少女清脆有力的聲音,鑽進牧時桉的耳朵裡,他攥着草莓奶,在她的注視下仰着頭,喉結滾動,一小瓶頓時喝個幹淨,香甜的草莓味侵占他口腔的每處空隙,把火辣的辣意壓制徹底,隻剩躲不開的甜。
駱眀昭隻當他還沒緩過來:“沒事吧,你不會是對辣椒過敏吧!”
“不是,隻是太久沒吃過辣的而已,不太習慣。”在駱眀昭拓展出更多吓人的猜想時,他先一步制止解釋道。
牧家也就個牧時桉算是先天可以吃辣,梁若璇算是後天猛炫辣條練出來的,剩下幾個長輩清一水的辣椒無能,從前梁若璇非要拉着他去吃重慶火鍋,雖然也吃地冒汗,但能接受。
這是他第一次吃火雞面,是他從來沒想象過的辣味,嘴巴裡仿佛燒堿在跳動,又燒又痛,可偏頭去看駱眀昭,她卻仿佛感受不到一般,甚至還去拿火雞面醬去沾煎餃吃。
這個年紀,沒有男生會願意在異性面前露怯,牧時桉似乎也沒能免俗。
家裡最後一瓶草莓牛奶被他喝掉,駱眀昭無奈隻能又給他倒了杯溫水:“我說,咱們稍微在乎一下自己身體好不好,難受别憋着啊。”
“我沒有。”牧時桉硬撐着,耳朵卻爬上微紅。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早知道真不該把你拽下來,要不是……”她喃喃自語,卻被牧時桉聽個正着。
他揚起眉:“要不是什麼?”
駱眀昭不自然地偏過頭,眼睛眨了又眨。
除了,因為看不下去他吃飯那麼随便,一時心軟才帶他一起吃飯以外,實際上她還想通過這頓晚餐,去彌補她心間隐藏着的愧疚。
明明她自己不喜歡連坐,卻因為胡曉月的事,轉而對完全無辜的他沒有好臉色。這樣不對,駱眀昭知道錯了。
牧時桉同樣是她的朋友,甚至是她來到北校區第一個認識的朋友。
可她不能莫名其妙朝他道歉,尤其是她需要永久封存那個女生無法言說的小秘密,所以隻能選擇另辟蹊徑,起碼算是用沒什麼誠意的一頓飯來表達她不能說出口的歉意。
“唔……”她沉默了一會兒,“你是如何看待你原本的晚餐的,我說的就是你那道獨創的醬茄子拌饅頭。”
牧時桉愣神幾秒,就如實說:“我媽中午的剩菜,這樣做很方便,不髒手還能少洗個碗。”他完全就是圖省事。
駱眀昭撐着桌面,盡量用一種委婉的話音來表達她的觀點:“你有沒有覺得,你這道菜在外觀上,缺少了那麼點食欲。就比如形态上,似乎不太對勁。”
牧時桉眯着眼,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形态上怎麼……
慢着——
駱眀昭還想在拐着彎地形容一下,但注意着他的神色,大概他是懂她的畫外音:“所以你知道了吧,我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你過得這麼糙,咱們畢竟也是同桌哈。”
牧時桉臉黑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