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羽箭破空,林譽之的手臂釘死在牆上,楚聞笙順勢松開桎梏往前一撲。王府的親衛一擁而上,将林譽之按倒在地。
一件大氅飄下,将聞笙整個人兜頭蓋住,熟悉的淡香讓她不禁失神。
楚聞笙從寬大的衣袍中鑽出,她的衣衫在打鬥之中散開了一點,李辭盈蹲下,偏過頭去替她将大氅攏好,微微蓋住她的面容。
“回殿下,歹人已拿下,此人該如何處置。”
方并生拱手禀報,李辭盈側身将聞笙擋住,低聲吩咐道:“先将他秘密關入别院着人審問,另外,你去把這位小姐的馬車和她的婢女找來,切記不得聲張。”
石室内的人陸陸續續退了出去,楚聞笙依舊裹着衣服坐在地上。
“你還能走嗎?”
“殿下...”她似是有些驚慌無措,又有些委屈,“臣女怕是傷到了腳。”
旁人都散去了,李辭盈低頭,楚聞笙仰頭。狹小的空間隻有一絲微弱的光,他們卻在視線交錯的瞬間看見了對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二人同時錯開了視線,偏過臉去。
“冒犯了,楚小姐。”李辭盈将她的臉幾乎全部遮上,小心抱起。
騰空的一瞬間,楚聞笙的腦子裡是空白的,她從未被他這樣抱起過,那時的他,陪她一起行走都是不可及的奢望。
楚聞笙緩緩地靠住他的身體,将臉埋進李辭盈懷裡。他走過每一節台階,她都能感受到他的肌肉緊繃,他的心跳強健。
曆經兩世,闊别十三年,她終于得見活着的,健康的李辭盈。
“不要怕,今日之事就當是一場噩夢,過去就好了,明日醒來,除我以外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李辭盈聽到她小聲的啜泣,輕聲安慰,“惡人已經抓住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定罪判罰之事會移交官府,不會有錯漏。”
李辭盈自覺不是多話之人,可是,他的心跳得好快,不知怎麼的,他就是不想看見懷中之人難過。
“并生,去查楊小姐下落。逢生,我們去長公主府。”大梁就是再民風開放,楚小姐一個女子在夜晚被劫持,終究還是會遭人非議,今夜之事隻能借長公主之手粉飾了。
夜已經深了,昏黃的燈火裡,玉山在鏡前為長公主篦着頭發。
“玉山啊,你瞧我,竟已經老成這樣了。轉眼十二年過去了,若是心兒還在,她也應該做母親了吧。”
“殿下何曾老去呀,您一直都是風華絕代的定甯公主,奴婢還記得呢,您以前和現在分明沒什麼差别的。若是縣主還在,她...”玉山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她湊出笑臉寬慰着長公主。
“若是她還在,想必現在已經和親西南,生死不知了。”
“殿下...”
“呵,十二年了,這公主府冷的像巨大的棺材,沒有一絲活人氣。你總勸我不要和驸馬置氣,我們哪是置氣啊,是看見對方的臉,就能想起悲苦的事情,索性平日裡就不見了。我這半百的老婆子,平日裡也隻有阿準還來看看我,我也總覺得我對他好,可是你看看,我的私心呐...”
春寒料峭,夜裡又起了蒙蒙的細雨。長公主想,李辭盈那般的身子骨怕是又要病一場了,可笑她這個姑母,口口聲聲說愛護他,這樣的天也放任他出去。
仿佛就像當年,明明知道心兒不願意和親,卻隻知道一味地勸,都不曾為她争取一番。
“哎,其餘的我也做不了什麼。如今看阿準對這位楚小姐有意,我看呐要是楚小姐也有意,不如我就去為阿準做個媒?”
阿準婚事不順,每次要麼是天像大兇,要麼是戰事和大災,眼看着就要二十又四,再不成親,莫說成了大梁的笑話,怕是虞貴妃為了讓五皇子結親,也要着急上火了。到時候不知道她給阿準塞個什麼人,還不如她來做這個媒。
長公主想得出身,完全沒有看見玉川臉上略顯尴尬的神情。“殿下,甯王殿下之前囑咐奴婢轉告您,讓您不必再為他請楚小姐了,三殿下說您怕是誤會了什麼。”
“當真?”可白日裡看他們那熟悉那默契,不對吧?
長公主正糾結着,外面玉川匆匆跑進來:“殿下,三殿下有急事求見,奴婢見情況特殊就做主先放三殿下進來了。”
“什麼特殊?他可受傷了?”
“回殿下,是三殿下抱着的女子受傷了。”長公主一聽,趕緊打發了房中的小丫鬟們,讓她們去請府醫。
“抱着的...女子,是誰?”
“回殿下,正是楚三小姐。”
長公主回頭和玉山面面相觑,她現下是真的不覺得自己誤會了什麼。
公主府的客房裡,醫女開完藥拱手退下去,長公主以不宜聲張為由隻派了玉川在門外守着,房間之中都漸漸退了出去。
小茶爐咕嘟咕嘟冒着熱氣,二人對坐着,中間隔着氤氲升起的水汽。
李辭盈手中握着茶杯出神,他對這個女子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溫暖的,熟悉的。适才抱起她的那一刻,他仿佛是抱起了自己鐘愛已久的珍寶,可他從前并不認識她。
難道是因為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