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扶蘇做事哪哪都不夠成熟老練,他看着扶蘇帶着幾分天真的理想就頭疼。
嬴政也許沒什麼表情,可是他捏鼻梁的動作是從來不在扶蘇面前掩飾。
嬴政也不是多麼信任扶蘇的能力,畢竟做得比扶蘇好的人大有人在。
很多時候扶蘇都知道自己拼盡全力大概也隻能給出一個在嬴政眼中平庸的結果。
這其實沒什麼不可以接受的,畢竟嬴政身邊圍繞着的都是能夠擊敗所有競争者卷上來的無論是從勤奮還是智力都是頂頂的人才。
扶蘇都不知道自己算是有天賦還是沒天賦,至少在他的兄弟姐妹之中他算是表現得不錯的,周圍的人大多也對他恭敬有加。
可是四周望去,他又顯得有點普通了。
嬴政看他不夠滿意似乎也很正常。
這樣的扶蘇大概隻能在血緣上被嬴政信任。
扶蘇想要的可不是這種,他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被嬴政承認,能夠替分擔一些他的工作。
……這想法可不能說出來。
扶蘇是不敢對皇權有什麼心思的,嬴政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聽嬴政安排就可以了。
他本人很老實,嬴政也清楚這一點,但是有些話直接說出來就不受他本人意志控制了。
嬴政未必看不出來他的心思,但是他向來是懶得照顧自己兒子的心情的——至少是不怎麼照顧扶蘇的心情。
他對待那些沉思還會恩威并施,但是對扶蘇基本上隻有威了。
扶蘇記憶中嬴政上一次把他抱起來已經是非常久遠之前的事情了,似乎是當年趙太後與嫪毐發動叛亂之後,還不明白什麼是叛亂的扶蘇在事情結束後跑去找嬴政,他隻知道問題似乎很嚴重,伸手想要去拉嬴政的手筆看看他有沒有受傷,最後被在雨中面無表情的嬴政抱了起來帶回他母親的身邊。
扶蘇的思想有點飄遠了。
嬴政的“仁善”——哪怕是對臣子僞裝出來的“仁善”——對他來說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更何況這真的是信任。
隻有信任他的能力才會把這種重要的提問交到他的手中。
扶蘇的眼眶一熱,眼淚差點又掉了出來。
但是邊上還有陌生人。
他憋回去了。
他聲音有點沙啞,隻是簡單說了一句:“好。”
嬴政覺得扶蘇的情緒挺難琢磨的。
他有時候情緒忽高忽低的,嬴政都不清楚他腦袋裡都晃悠得什麼水。
他是被他感動了嗎?
嬴政無語半晌。
他一直以為扶蘇是什麼強大的方士,但是他怎麼看起來是那種被狠狠打壓的角色?他還以為他家裡人會很寵他才給他養出這副有點耿直又理想的脾氣。
不過他感到了莫名的尴尬。
他為什麼要覺得尴尬?
嬴政看向了地上的費增。
費增躺在地上,姿勢像是一條綁成弓形強行撐開鰓的鹹魚一樣狼狽,他仰着脖子看着兩個人對話,還時不時露出怪異的笑容。
沒什麼惡意,就是讓兩人身上毛毛的。
好像給他一杯酒,他還能一邊品一邊看。
……而且是扭曲蠕動着看。
自己好像被當成熱鬧看了。
嬴政莫名地覺得拳頭有點硬。
他就是無需為扶蘇的反應感到尴尬,隻是在費增嚴重,他和扶蘇應該是綁定的,扶蘇丢人的時候連帶着把他的面子也丢了。
無論是扶蘇還是費增,腦子都好像有點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