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溫之藍就動身進宮,她如今是當朝大将軍,手握三軍訓令。隻是這其中有多少真正的實力,她自己也清楚。
她被禦前大太監請進紫宸殿。
以往都要在前殿等很久,沒想到這一回太監直接把她請進了皇帝的禦用書房。
溫之藍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台前的李赢辭,青年皇帝長身玉立,看起來翩翩如玉,頗有些文人風骨。
這天日光明亮,男人皇帝手裡拿着一柄玉色朝闆,聽見聲音緩緩轉頭看過來。
“之藍,你來了?”
溫之藍的眉頭輕輕皺起來,李赢辭喜歡這樣叫她,但是明明從前都是叫她“溫卿”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走過去行禮,“參見陛下,未得召見擅自面聖,請陛下責罰。”
李赢辭搖搖頭,召人端來一壺茶。
茶香四溢,在書房中香氣氤氲,她沒聞過這種香氣。
“這說的什麼話?你有事請見,我自然要起身相迎,說吧,遇上什麼事了?”
李赢辭笑容很是溫潤,唇角噙着微微的弧度,他親自給溫之藍倒了一杯茶。
“陛下,臣是來說關于寶康侯一事的。”溫之藍态度恭敬,補充了一句,“昨日一早,我遇到了寶康侯一家。”
李赢辭淡笑着,對溫之藍招了招手,“你過來看看,這是給你的。”
李赢辭手裡拿着一個朝闆,玉質的溫潤有光澤,在男人光潔的手裡莫名雅緻。
“這是專門給你做的,你看看。”李赢辭把東西遞到溫之藍手裡,溫潤的觸感令人有些心曠神怡。
“這是魯地特産的文心碧玉,我看見就覺得很适合你,這不,命人打造給你。”
溫之藍接過那東西,手指摸了摸,沒明白李赢辭是什麼意思。
她心裡有些不安的猜想,卻不敢說,“謝陛下恩典,臣無以為報,隻是臣想為寶康侯一家說說情……”
“寶康侯?你怎麼突然說起這件事了?”李赢辭放下手裡的書冊,在腦海裡仔細想了想,“他是阿徹的好友吧。”
“是……”溫之藍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這樣回答。
“阿徹從小就乖巧,聽話,是我最好的弟弟,我曾經發誓要好好照顧他,可現在……”李赢辭說着說着,眼圈紅了一片,一手撐在桌上,語氣沉痛。
“我曾經那麼在乎的弟弟,我和他一同長大,現在他……”李赢辭重新站起來,想要去抓溫之藍的手。
溫之藍猶豫了一下還是躲開了,她不明白,她隻是想要和李赢辭說一說寶康侯的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陛下,寶康侯一家雖說罪不可恕,但臣以為,寶康侯一事不該趕盡殺絕,其妻女是無辜者,懇請陛下收回成名,饒恕寶康侯家中女眷。”
溫之藍不由分說地跪下來,對着李赢辭恭敬地行跪拜禮。
大宗的武官在沒有穿戴盔甲的時候,對着天子必須行跪拜禮。
李赢辭沉吟片刻,幽幽歎了口氣,“你呀,就是過于心軟了,我問你,你可知道寶康侯一家收受賄賂多少,難道他的妻女半點沒花?”
“……”
溫之藍自知不能說服李赢辭,畢竟他嘴上說得再好聽,曾經也是李行徹的仇敵,她可沒有那麼單純,輕易就信了李赢辭的話。
自古無情帝王家。
“是,陛下,是臣莽撞了。”溫之藍起身就想要離開。
李赢辭卻轉而又說:“但是你的心情朕也能理解,更何況你護駕有功,朕若是這種要求都不滿足,那豈不是不近人情了?說說,你還想要什麼?”
他的話術簡直滴水不漏。
溫之藍有些緊張地抓緊自己的衣服,搖搖頭,“臣說完了,臣告退。”
李赢辭叫住她,“等等,别急着走,這個你忘記拿走了,明日早朝,我希望看見你帶着它。”
手心裡被塞進那塊朝闆,溫之藍對上李赢辭的眼神,她突然後背一涼。
這種眼神,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了,那是當年在青甯城,達官貴人臉上經常露出來的。
勢在必得的預謀。
*
幾日後,寶康侯的女兒徐惠君住進了溫之藍府上,而城中自發地給李行徹辦起了喪事。
長公主深居簡出,但是誰不曉得逍遙王李行徹?
李行徹還活着的時候并不顯得,他沒了之後,城中給他發喪的人倒是多了起來。
都是些小攤販或者小老百姓,路過逍遙王府都要跪拜行禮。
溫之藍這天到逍遙王府上就遇到了好些百姓。
據說有朝臣在上朝的時候提起了這件事情,李赢辭沒說什麼,但是就那位朝臣的一件小錯誤挑錯指責。
天下百姓,皆不知道這位天子的心性,于是給逍遙王發喪的行動不敢再聲張。
溫之藍擡腳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子南站在院中。
“你怎麼來了?”子南低下頭,意識到失禮,又恭恭敬敬地叫,“溫大将軍。”
“我來看看,王爺……生前的書房在哪裡?”
溫之藍一邊說一邊往裡走,不斷地打量這四周。
“在這邊。”子南帶她去了一處房間。
這個房間光線挺好,隻是半個月沒有人來過,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