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躺下嗎？”梁嶼又問。

曲唯被他半抱在懷裡，心裡頓時甜甜的，她點了點頭，兩人默契地面對面躺下，梁嶼的胳膊橫在她的脖子下面，她則是枕着手躺着。

對視片刻，梁嶼動了動，彎起橫着的胳膊，撥弄着她耳後的頭發。曲唯感覺有些癢，縮了縮脖子笑道：“沒想到第一次一起睡，竟然是在醫院裡。”聞言，梁嶼也後之後覺的鼻間哼出一聲笑。

緊接着，曲唯聽到他問：“今天為什麼要沖進去？”

曲唯擡眸和他對視，剛剛的笑意淡了下來，咬着上唇沉默一小會兒才開口問：“梁嶼，我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我的腿是怎麼回事？”

梁嶼停下動作，點了點頭。

病房裡的燈已經關了，隻留着床頭櫃上的暗光，照着曲唯的背影，梁嶼有點讀不懂她此刻的神情。

曲唯往他懷裡湊了湊，半垂着眼不緊不慢地開口：“大二的時候出了車禍，左腿骨折還傷了膝蓋，養了将近一年才能正常走路，沒成想落下了病根，以後都不能大幅度地跑跳。”

她的語氣又輕又淡，把臉完全埋進了梁嶼的懷裡，梁嶼繃緊下颚，攬住了她的肩膀。

曲唯繼續道：“當時你應該在上初三吧，不知道有沒有關注過那場車禍，是在高速上發生的，六輛車連環撞的大車禍，當時醫生跟我說我算是傷得輕的，還有成植物人的呢......現在想想都覺得可怕，要不是我爸，大概我也不在這個世上了。”她的眼前又浮現了車禍來臨那一瞬間，就是一瞬間的事，當時的她坐在副駕駛上正望着窗外的風景和爸爸絮絮叨叨學校裡的那些事，突然車頭猛然掉了個個兒，她的身體狠狠撞到了車門上，扭頭看向爸爸時，就看到爸爸扯掉安全帶，奮力護在她面前說了一句别怕，有爸爸在......

曲唯猛地閉上眼睛，聲音比剛才還要低，“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後悔，我不該纏着我爸帶我去看什麼音樂會的，我媽說天熱容易中暑，不讓我去，我偏不聽她的，堅持要去...大夏天的我應該聽我媽的話乖乖待在家裡的，那就不會遇上那場車禍了...我爸就不會死了......”最後一個字弱得根本聽不清。

梁嶼把她樓得更緊，想哄小孩一樣拍打着她的背，“好了，不說了，不想了，乖。”

曲唯攥緊了梁嶼身上的病号服，張開眼睛時，眼底滿是愧疚。

梁嶼完全理解了今天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時，絕望到失而複得的眼神和不顧一切往裡沖的心情。他的心也跟着沉重起來，聽到她那樣責怪自己，又心疼地一陣陣發酸。

“不要怪自己，曲唯，是意外...”

曲唯在他懷裡輕輕搖了搖頭，“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至少到現在為止還不能，你還記得我給你看過的平安符嗎，那是我爸在我高考之前去廟裡祈福得來的，其實我并沒有弄丢，是被我扔到了醫院的某個角落，當時醒過來之後，我媽哭得泣不成聲，說爸沒了，平安符就挂在我的包上，我一時有些難以接受，看到之後就跑出去扔掉了，因為我覺得根本就沒有保平安啊...我立馬就後悔了，再回去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曲唯從他懷裡探出腦袋，稍微支起上身伏在梁嶼的胸前，她的眼角有些濕漉漉的，鼻頭微紅，定定地看着他道：“現在都過去了，應該說是我們一家都渡過來了，人這一生變數太多了，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梁嶼，我這個人越活越沒什麼大追求了，我隻希望我身邊的人都平安、健康，每一年的願望都是這樣。店燒沒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我相信這難不倒你，你馬上就能重整旗鼓了，雖然你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麼，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心血沒了，正常人都會傷心難過的，我希望你能盡快從這樣的情緒裡走出來，前面的路多困難，我都會陪着你的。”一番話說得真切，她的眼神更是真摯。

梁嶼覺得自己滿腔熱血在燒，一直掩飾着的情緒也一點點流露了出來，他的眼底是短暫的怅然，馬上又恢複了平靜，他覺得那一句好很沉重，想說說不出來。

店鋪被燒毀隻用了不到2分鐘的時間，他感到不對的時候，樓上已經開始起火，煙正往外飄，顧不得任何，他到廚房叫人拉動火警警報，還好包括客人都逃了出來。

此刻他有些後悔了，當時進去救人，他沒什麼把握，一瞬間想起曲唯的時候又升起了勇氣，幸好他完好的在這兒，能抱着她，看着她。

梁嶼用指腹輕輕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痕，“曲唯，以後我們都會平安無事，我向你保證。”

*

曲唯不知道昨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先是被從窗戶投進來陽光刺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

“醒了？餓不餓？”頭頂上方傳出聲音，曲唯再次睜開眼，這次是完全醒了，她想起來自己還在醫院，梁嶼住院了，昨晚她陪床一起睡在了病床上。她支起腦袋，歪頭看向說話的人。

梁嶼低頭含笑看着她，他依舊是靠坐在床頭，而她...

曲唯看了看自己的姿勢，不由得汗顔，她手腳并用的抱着身邊的人，頭剛剛是枕在了他的肚子上，不知道是躺床上，還是躺他身上。

曲唯手忙腳亂地坐起來，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早上9點多了。她扭捏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他：“我睡覺不老實，喜歡滾來滾去的，你肯定沒睡好吧。”

“還好。”梁嶼說完，曲唯松了口氣，突然他又說：“就是被擠下去兩次重新爬上來了而已。”

“啊！”曲唯瞪大了眼睛，哭喪着臉下了床。

梁嶼忍着笑，指了指床頭櫃上的盒飯說：“去洗一洗，吃個早飯。”

曲唯看了眼桌上的飯盒問：“誰送來的啊？”

沒等梁嶼回答，隔簾就被掀開一點，伍鵬的臉出現，“曲唯姐，你終于醒啦。”

曲唯錯愕一秒，漸漸臉紅了，她是，是終于醒了，丢死人了，霸占病人的床就不說了，還睡到這麼晚，沒臉見人了！

看着逃一樣跑走的曲唯，梁嶼歪頭笑笑，招呼伍鵬和淩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