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點整,開門聲響起,早已守在門口的顧思成立刻轉動把手,猛地将門往裡拉,恰梁吟握着門外把手,受牽引跌進屋裡。
“你有病!……”顧思成扶住撞進自己懷裡的肩膀,皺眉推開,遇上梁吟擡臉,兩頰有紅碩的巴掌印,“……怎麼了?”
“顧客心情不好,賠了我四千塊。”
“……”
這兩巴掌打得不輕,梁吟的嘴角破了,看掌印大小,打人者大概是個成年男性。
顧思成愣這一下,梁吟已經進屋關門反鎖,一氣呵成。她放下手提袋,脫去外衣,找出傷藥箱,動作娴熟地給自己抹藥。
顧思成醞釀一天的壞情緒被打斷,準備質問的話忽然說不出。
他走到梁吟旁邊,問:“經常有這樣的事麼?”
“這是第三次,第一次在一年前,他來店裡消費,同人電話吵起來,恰好我服務他,他打了我一巴掌,事後我們決定私了,他道歉,給了我兩千塊。”
梁吟臉上有小片紅腫沒抹到藥,顧思成慢慢蜷起手指,努力移開目光,問:“第二次呢?”
“第二次隔了一個月,他點名要我服務,過程中指責我服務不周,影響了他的心情,我向他道歉,他打了我,表示可以不計較。”
“他沒有賠錢?”
“沒有。”
“這次呢?”
“他來店裡,沒有消費,扔下錢、打了我就走了。”
“你老闆怎麼說?”
“既然有賠償,就算事了。店小,怕人報複。”
顧思成眉目凝着怒意,終于忍不住去陽台淨手,拿起床上的藥膏,擠了一些在指尖,輕輕塗抹至梁吟未曾抹到的那片紅腫。梁吟目光不移地望着他,顧思成很快抹好松開手。
“報警吧。”
“頂多拘留他十多天,店不能換位置,我不能辭職,他出來還是要報複。”
顧思成認真道:“我能讓他判刑幾年,出來後不敢報複。”
梁吟眼睫垂下,複又擡起,問:“有關系?”
“嗯,”顧思成望她牽動嘴角的傷,憶起此前溫熱柔軟的觸感,“誘他犯下可以判幾年的罪,打點獄中,讓他過得‘特殊’些。”
梁吟透過顧思成熟悉的眉眼,思緒飄到十年前的秋夜。
破舊醫院中,穿着校服的清隽少年坐她床前陪護,她說:【我要報警。】
少年無所遲疑地遞給她手機:【同學,報吧。】
他背着她下樓,到平地後放慢步伐陪她用拐杖。到警局,他們分開,梁吟做了整夜的筆錄,反複地描述毆打自己的人的特征,列出自己記得的他們的名字,出具醫院的證明,第二天清早,她杵着拐杖到門口,一位職員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你同學留給你的。】
裡面有幾萬塊錢。那時的梁吟認為即使自己身亡也賠不了這麼多錢。
周一去教室,前桌方淺歌小聲問她情況怎麼樣,她如實道明。
方淺歌認真說:【梁吟,他們有關系,所以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警局再未有消息,她拿了錢,這件事了結。
少年顧思成用溫柔裹挾的刺刀給17歲的梁吟上了一課——我給你伸張正義的機會,亦可以輕易奪去你的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