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揚花長在崖邊岩壁上,需要下去采摘,邊上都是岩石,我常年奔走草原,有些草藥就站在這種地方,不妨礙的。”
“我之前聽掌事的說,虞揚花,四季常開,被這裡的人視為永恒,又因為很難采摘,得來不易,被這裡傳得神聖,多是新婚的丈夫為妻子采摘編成花環,祈願婚姻永恒順遂。”
“那個撻戈也就隻給榮瑟采摘過,被她做成了幹花,連着一年都成了炫耀的談資。”
菩疑一路追說回了房間,白蘭即洗傷他遞藥,白蘭即寫字他鋪紙。
不理他也沒關系,出去捧了隻燒雞回來。手指翻動,匕首旋飛間已經把燒雞大卸八塊,遞上了叉子。
“餓了吧,早知道成親這麼累,光祈福遊街沒飯吃,就應該在轎子裡多塞寫吃的。”
白蘭即仍舊冷着一張臉寫她自己的東西,可不知怎的,他瞧着就是心猿意馬。
見她盤發沉甸甸的往下面栽,寫字時不得不用手扶着,便繞到她身後幾下将盤發散了,叮呤哐啷的首飾取了一桌。
青絲瞬洩,白蘭即的面容一松,紅燭映照,神色都仿佛柔軟下來。
菩疑從旁湊過去看她畫吉祿村的兵力布防圖,忍不住笑了:“現在我是領主,我說護衛在哪帶着不就在哪待着嗎?”
筆尖一頓,兩滴墨汁落定。
白蘭即闆着張臉,又換了一張紙,這一次倒是洋洋灑灑畫的潛北地圖,當日霍讷耶同她說過,大概都記得,在烏赫時被看管着不便動筆,此刻畫了大半後卻有些猶豫了,時日太長有些記不清楚。
菩疑點在一處水草豐茂的地方:“這裡還少一個突突部,他們雖然兵力少,但多年來一直持續給烏赫提供鐵器,得到着外爺的庇佑,不會離得太遠。”
“别林部和祁月部不和多年,不會在一塊。”
“青客部、紮克部、連奉部落這些小部落獨自很難生存,會找高地這種掩體安營紮寨,所以都會在這一片。”
他用手畫了一圈。
白蘭即終于看了他一眼:“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菩疑嘴角上翹:“死記沒有用,部落的優劣才決定他們的居住環境,即便是一年兩次遷徙,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别。”
白蘭即又道:“那你若是霍讷耶,你明年會攻打哪個部落?”
“小部落收服,統一管理,向中原那樣建立王城,作為固定的城池,類似于王帳的作用,進行交易、朝拜、文化交流,留下部分軍隊駐守、防禦,吸引更多人歸順。但是我們需要放牧,外爺的安全也要有保障,所以在沒有完全同意草原之前還是需要逐水草而居。”
“不歸順的先全部清掃幹淨,然後從大部落開始動手,用連橫之策,一味猛攻,隻會消耗人力和物資,用别林部開刀我看就行,那些大的部落,有外爺的姻親,有歸順他的,但是别林部一直中立,草原上的中立就代表着野心。”
霍讷耶很睿智,也很自負,這些年來,雖然雷霆手段帶領着烏赫成為了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卻是意味強攻,幾乎沒有結盟,隻接受依附,這無疑拖慢了進程。
白蘭即神色微動,半晌才道:“若你是狼主,草原恐怕早就凝聚成一股繩。”
她的神色忽然淡了,冷戾也沒有了,氣惱也沒有了,又恢複到平和端方的模樣,可是又吃起燒雞起來。
菩疑莫名其妙:“你又生氣了?”
白蘭即擡了擡眸子:“我一向不愛生氣。”
新婚的流水宴席要擺三天,這三日整個村子的防衛都會松散。
菩疑又給身邊的護衛減少了一半,按着白蘭即的要求,先去了躺禁監,又帶着喜糖和喜酒上山試探。
白蘭即也在書房查看了一日。
晚上,兩人才在卧房會面分享消息。
菩疑捧了些枝條,同捧虞揚花放在一處擺弄着:“上面果然有人。遠遠看着并沒有異常,就是普通的莊戶人家,圍着栅欄,裡面養了雞鴨。但看守的護衛卻有兩列,二十多人。紮着帳篷就地住着,護着莊戶。我把喜酒和喜糖交到他們手上,怕露餡,隻說是給裡面那位也沾沾喜氣,他們并未反駁。”
“看來背後的人就在這裡了,裝神弄鬼的,總歸是因為神樹。”
白蘭即想了想,“隻要是沒有招惹到我們,先不必管,人手的事情怎麼樣了?”
“我選了二十個人,這些人要不不信神樹,要不忤逆這裡的規則,我許諾他們,好好辦事,屆時會制作解開毒瘴的藥丸放他們下山。”
“好。”白蘭即也拿出頁紙張,“我在這本古籍上看到了神樹,就撕下來了。”
她看不懂,便拿來給菩疑。
他細細看了一遍,給她翻譯。
書上說,這種樹原本叫麒麟樹,樹有異香,能吸引一種蟲子啃食,此蟲能活兩個甲子,食之延年益壽。
可是服用過程或可與身體産生對抗,危害性命,需要謹慎。
“吃下蟲子,能得到一樣的壽命,天底下要真有這樣的好事,早該有不朽的王朝了。”
火紅的蕊瓣晃得白蘭即心煩,他卻手指靈巧得編成了一圈花環,戴在了她頭上。
白蘭即轉頭就要拿下,被菩疑擋了回去:“你瞧着娴靜得很,其實最張牙舞爪。”
他樂滋滋地在對面坐下,描描畫畫,最後推到她面前。
白蘭即輕飄飄掃了一眼,卻立時頓住,那畫上的小人兒頭帶花環,還穿着身盔甲,不是任何任何一場戰事的她,又是更鮮亮生氣的她。
菩疑:“許是知道你同白蘭即一塊長大,總覺得你身上有些将軍的飒爽,适合這樣的花,也适合這樣的盔甲。”
白蘭即看了一會,冷淡道:“花就是花,盔甲就是盔甲,不倫不類。”
又把花環拿了下來,“小世子的确該娶妻了,這樣有心意的禮物,應該留給日後的妻子。”
菩疑喝酒的動作停了下來,屋裡靜得聞針可落,半晌才響起一聲冷笑。
酒水辣得喉嚨痛,他頂了頂側腮:“是啊,演入戲了,忘記現在沒有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