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疑:“打。”
那邊沒辦法,叫人把護軍先擡下去,叫了專門行刑的人來打,結果他們互相推诿,菩疑便叫他們站在兩邊,每人輪流。
百戶又說,他這個程度的單方面毆打,得一百軍棍。
菩疑還是不為所動,眼見他決心已定,沉悶的闆子一下下落在身上,他神色不變,好像并不覺得如何疼痛。
百戶汗流浃背地從旁站着,數到第二十五下時,外面又有人打馬而過,匆匆勒停,齊勒沖了進來。
百戶慌忙上前解釋:“六王子,我這,不是我要罰小世子的。”
齊勒難得沒有禮貌問好,掠過百戶去拉菩疑:“小侄子,你怎麼還在這,快跟我走,狼主召見你。”
菩疑甩開他的手:“軍法還沒有行完。”
他不準停,護軍便不敢停,闆子持續擊打,菩疑冷汗落下來,反而覺得胸中焦灼郁郁之氣有所緩解,一時竟然痛快。
齊勒急得拍大腿,單膝在榻邊跪下,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快速說:“阿吉突發風疾,昏過去了,你不是會醫術嗎,快些跟我去看阿吉!”
菩疑遲疑了一瞬,終于叫停,從塌上撐起,齊勒趕緊帶路,走了幾步後他又回頭,對着松了一口氣的百戶說:“回來繼續。”
過去的路上,齊勒快速縷了一遍前因後果說于菩疑,他背上、臀部都是傷,騎不了馬,齊勒勒隻能放慢速度,駕馬跟着。
據說是因為厄今抓着李氏不放,霍讷耶覺得他把浮蘇屠的死看得太重,有遷怒之嫌,又鑽營這種小事浪費時光,便出言斥責,還叫人把浮蘇屠的屍體挖出來鞭笞。厄今便頂嘴幾句,霍讷耶忽然喘不過氣,昏倒了。
菩疑到時巫醫已經在擺桌,帳中充斥着赤那的挖苦和斥責,厄今跪在榻邊一聲不吭。
菩疑沒空搭理舅舅們,越過他們細細診脈。
“盛而堅曰脹。肝陽上逆,肝陽偏旺,三陰虛。”他下了論斷,捏開霍讷耶的口腔,舌紅苔黃。
又問起問起飲食和最近的症狀。
旁邊的下屬忙回答,霍讷耶愛吃肥羊和鴨子,每日都要吃兩隻,又喜愛喝酒、吃甜,年紀和肥胖又擺在這裡,長覺心悸、眩暈,尿液渾濁。
菩疑曾在一本古籍記載,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胫酸眩冒,目無所視,和肝髒有關系,這正好佐證了脈搏。
菩疑開了一張羚角鈎藤飲:“如今平原上已經沒有羚羊了,要往相對溫暖的南面去找,我去替外爺找引子。”
巫醫卻阻止了他:“狼主這是老毛病了,休息不好或者動怒就會發,我自有辦法,不必勞動世子,是王子們太緊張了。”
他輕車熟路的點燃了香燭,将香插在米碗内,并焚化紙錢,向香案行三叩首禮。
這種請神的儀式菩疑還是知道的,通過起靈畫咒來驅邪治病,一般的牧民還得不到這種程度的治療,非王族都是匆匆開藥了事。
但知道并不代表他完全認同,不然這麼多年在外遊獵,病得奄奄一息了,不趕緊找藥吃難道開始擺桌祈禱,他更相信有迹可循的古籍醫書。
旁人已經開始退出,齊勒也去拉菩疑:“我們先出去敬等巫醫驅祟,你有什麼想做的,等會再說。”
菩疑懶得啰嗦,抽回手往回走,直接走到霍讷耶床榻邊開始喚他,又嘗試着給他唯一些溫水。
幾個人瞧見他這一舉動不滿地阻止。
菩疑今夜語氣額外嗆人:“這是病,不是中邪。若是中邪,為什麼外爺這樣的情況還會屢次出現,那邪祟反複回來沒有殲滅,豈不是巫醫無能?”
這一下也将他們問倒了。
巫醫氣得面紅耳赤,指着他罵不敬神明。
霍讷耶在此時醒來,大家一窩蜂圍上去問東問西。
霍讷耶又開始頭痛了,揮揮手讓他們閉嘴,又把菩疑叫上前來。
“你既說外爺是生病,可有法子治療?”
“有。”菩疑斬釘截鐵道,“外爺放心,此病不是急發,而是長期飲食和性情導緻的,我有辦法控制。沉霞山處于南北接壤地,相對溫暖,羚羊一定會從那邊遷徙,如今已經到了冬天,還或許會有落單或者腿腳不便的羚羊,我願為外爺去取藥。”
霍讷耶原本慈愛的表情不知為何滞了滞,目光責問下去,看向厄今,厄今忙垂目跪好,并未會意。
“好孩子。”霍讷耶伸手,叫菩疑靠過去,慈愛地拍拍他地腦袋,“既然不是急病,就不要折騰了,風雪漸大,不是小事,慢慢調理就行了,也沒出過什麼事。”
菩疑卻嚴肅起來:“外爺,不要小看這種病,雖然不是急發,可是危害卻大,至今古書都還沒有根治之法,一定要早早控制。”
霍讷耶沉思一會,才說:“好吧,那你快去快回,到了沉霞山,不要過多停留,不要往其他地方跑,千萬快回。”
菩疑答應下來,又道:“外爺平日要少生氣,動怒則肝火旺,還得少吃肉喝酒,以後三日才能吃一隻。”
霍讷耶立即道:“那怎麼行!”
眼見菩疑不說話,又哄着這個乖孫:“好好好,我知道了。”
菩疑瞧得他敷衍,又認真叮囑了他的下屬,如此,連夜去準備出門事宜。
另一邊,白蘭即渾渾噩噩回了住帳,麥歌塔拉看她神色不對,人也麻木狼狽,将要詢問,卻都被她趕了出去。
她仍處于極緻的緊繃狀态,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床榻的,覺得掌心疼痛,才緩緩掌拳,看見坨被自己已經抓緊到發硬的紙團,似乎是掙紮時從菩疑身上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