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族有三個專門用于洗浴的氈包,跟普通的氈包不一樣的是,它們裡面沒有夾棉,并不保暖,隻是單層,起到一個透氣的作用。在氈包的外圍隔着兩寸的距離還有一圈木闆圍住氈包,用作遮掩和擋風,也不至于沾染水汽而腐蝕木頭。
這樣晚的時間,洗浴氈包空無一人,白蘭即用阿惹耐給的手牌去往了那塊劃分好的洗浴地,獨自進了最邊上的氈包寬衣,麥歌和塔拉守在帳外。
很快,熱氣氤氲包裹住她。
白蘭即在這一刻徹底放松下來,所有強硬韌勁、睚眦必報煙消雲散,隻剩下一個疲累而死氣沉沉的白蘭即。
曾幾何時,她絕不會想到,會因為洗澡而覺得慰藉。
潛北的冬天有快三個季節那樣久,下一次洗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白蘭即不願意貪戀任何有溫度的東西,那會變得軟弱。
她狠狠洗了兩遍便從浴桶中出來,多日來的緊繃與疲憊被短暫掃去。
她低頭去看自己的身體,原本就存在的刀劍傷疤已經淡去,草原的經曆又覆蓋上了新的印記。
右胸前那到肉鈎導緻的傷口又深又醜陋,像一個可以挖開的洞,好像能直接伸入兩根指頭,然後扒大、扒開,撈出她的内髒。
白蘭即按着那裡,緩緩擺動右臂,想象着在用劍手臂的感覺,臉上的松弛很快被陰雲代替。
她一直在受傷、動手,傷患處反複開裂,始終還沒有結硬疤,隻有一層稀薄的粉褐色。
隻要一日在烏赫,白蘭即便一日不能休息,傷口便會一直好得這麼慢。
還是很疼。
劍術是白蘭即最在乎的東西,為數不多自己的東西,阿惹耐那樣被打壓多年的人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更狠心。
今日的幾刀實不能真正解恨,報複是做出來給人看的,否則阿惹耐不敢跟她合作。
來日她會要讓此子付出百倍千倍的痛。
白蘭即神色冰冷,任由麥歌姐妹倆慢悠悠上藥,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動靜,麥歌還沒反應過來,白蘭即已經抓過衣服披到了身上。
下一秒,厄今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誰在裡面?”
白蘭即示意女奴不必吭聲,飛速穿好了外衣。
走到簾子前時,深吸一口氣,斂藏起所有不該露于敵前的疲累,濕漉着頭發走了出去。
那一瞬,外面的冷意從頭皮鑽入,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厄今怎麼也沒想到是白蘭即,微一蹙眉,露出不悅,卻聽得她說:“我正要去找你。”
這句話比她在這裡洗澡更為人驚訝。
“找我?”他挑眉。
白蘭即面色如常:“是,我要你把從阿惹耐那裡搶走的牛羊和奴隸,還給他。”
這句話讓厄今足足消化了漫長的一瞬,他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子來面對白蘭即:“你腦子有什麼問題?”
“沒有辦法,你讓阿惹耐不痛快,他就會讓我不痛快,我隻能給自己找痛快。”
厄今打量她:“那你來洗澡是怎麼回事?”
他實在太過敏銳。
“原來這種小事還得四王子親自過問啊?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不是守規矩的奴隸,而是這裡最貴的犯人,殺世子的事都做了,想必無人會計較我偷一塊手牌吧。”
白蘭即說完先忍不住大笑起來。
厄今臉色驟沉,猛然踹了她一腳。
白蘭即猝不及防連退了三步:“不如我們就打一架,赢了你就照我說的辦,輸了任你處置。”
麥歌與塔拉也走出了帳外,她們都聽到了這句話,塔拉擔心地看了一眼白蘭即,抿唇不敢置喙。
麥歌朝厄今行了一禮,嫌惡地刮了白蘭即一眼:“若是你想找死,應該找一條河直接跳進去,而不是給我們增加辛苦。”
她們對白蘭即的态度讓厄今微微放下心:“看到了嗎,以你的實力你的狀态,奴隸也瞧不起你。”
白蘭即承認,她的确是不要命,但是除此之外她再沒有東西可以交換。她也冷笑:“那你為什麼不答應?”
厄今面色幾番變化,他明白白蘭即是認真的了,這讓他覺得有趣:“可以,我答應了。但是我要換一個方式。”
“今夜狼主宿在了阏氏帳中,你若是有本事叫他從那離開,我便算你赢。”
白蘭即一口應下,“那就請四王子以長生天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