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即還未吭聲,阿惹耐提高了音量:“小世子,這種時候,你還是先不要說話的好。”
他立刻答應,生怕她反悔,“你滿意後,就放了菩疑。”
白蘭即應下,等到阿惹耐走近至面前時,身體卻無意識繃緊了,尖頭鋼叉在輕顫中不小心菩疑脖子上破開了皮。
對白蘭即來說,整個部落最危險的人不是厄金不是霍讷耶,而這個名義上的丈夫。
他手段殘暴兇烈,又虎視眈眈,還是“枕邊人”,最能輕易傷害到她。
菩疑“嘶”了一聲:“喂,你别因為緊張把我戳死了,我還沒解開玄鐵鍊。不如你求我?求我我就庇佑你。”
白蘭即沒有搭理他,目光炯炯警惕着阿惹耐每一個動作,阿惹耐卻乖乖将刀尖對準自己,刀柄朝她遞了過去。
白蘭即不敢分神,迅速接過了短刀,下一刻,扣住菩疑的手松開,奔着阿惹耐的心髒猛然下戳。
千鈞之際,阿惹耐旋身避進,擡腿踹向菩疑。他本意是想一腳将菩疑踢開,而自己也借力錯開心髒。
雖然要生挨下白蘭即一刀,但能避開要害,隻要菩疑脫離控制,他就可大展拳腳。
磨蹭過來的這一路阿惹耐都在反複演練和推算這一步的可能性,他甚至考慮進了玄鐵鍊的長短。
可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岔子出在了菩疑身上。
就在阿惹耐旋開身形踢向菩疑之時,後者卻上前側了一步,擋下一半的白蘭即,随後才在阿惹耐的提示下恍然般後仰,在地上滾一圈,脫離了困境。
阿惹耐卻因為耽誤的這一下錯失先機,小腿被白蘭即一掌劈下,擋了回去,在混亂中跟她對了兩招。
這女人明明身負重傷,卻猛如虎狼,他甚至能聽見刀鋒劃過耳邊的空刃聲。
阿惹耐沒有跟白焰軍的主将對陣過,這樣近神的機會更是想都不敢想,他不認為掉頭就跑,試圖拉開距離。卻被她撲住了腿,摔倒在地。
鐵鍊纏上了阿惹耐腳踝,一陣天玄後,白蘭即的臉已經在他的正前方。
不等他反應,白蘭即幾肘砸在了他的面門,單膝壓着他的腹部,鉗制住了他。
阿惹耐也沒閑着,落地的瞬間摸到了旁邊的石塊,不假思索一揮,狠狠砸到了白蘭即頭上。
粘稠的紅色從她額角滑落,糊住了白蘭即的眼睛,白蘭即卻不肯眨眼,又是一肘捅在了阿惹耐的傷口之上,趁他痛得分神,刀起刀落。
阿惹耐眼盯刀尖,爆發出最大力氣擋住手腕,将破開風聲直下的刀鋒推開幾寸,紮入了他的左大臂中。
她沒有在草原生活過,卻是天生的狩獵者,一旦咬上了獵物,絕不放手。
刀子插入筋肉之中,繼而一捅到底,整截匕首全部沒入,直插/入了土地。
這番交鋒隻在轉瞬間。
阿惹耐大喊:“菩疑!”
身後的人影撲上來時,白蘭即終于收手,可就快抽出時,她忽然手腕反轉,朝一側狠厲一削。
女人的語氣如冰淩刮過他的耳畔:“我一向喜歡親自報仇。”
外袍破裂聲響起,阿惹耐壓抑的痛呼聲随之瀉出,整個左臂被噴湧出來的鮮血全部浸潤。
他兩眼一翻,終于昏死過去。
白蘭即這才踉跄着起身後退,跟姗姗來遲的菩提隔出距離。
菩疑緩緩蹲下,隻看了一眼傷勢就立刻割下外袍給阿惹耐紮住了傷口,緊緊按住。
她竟是生生割下了阿惹耐手臂上的的一塊肉,活活報了新婚當夜之仇。
菩疑驚駭一撇:“我竟不知,大昭的郡主身手這麼好。”
白蘭即靠在樹上喘息,唇角挑釁般揚起,眼中仍然狠戾防備:“大昭坤定侯教的,不敢不好。若是你想殺她,不如先想一想如何赢我。”
菩疑緩緩擡起右臂,小白蘭這才看清,他的小臂内側綁着一隻單筒袖箭,黑漆漆的洞口對準了她。
此刻想跑已經是來不及了,白蘭即也沒有再戰之力,幹脆破罐子破摔滑坐到地:“方才怎麼不用這個?”
要是跟阿惹耐搏鬥時,菩疑動手,情況便能直接逆轉,挾持時更是防不勝防,一根冷箭能直接洞穿她的身體。
“我沒想殺你,這天底下你是最了解白蘭即的人,而我舍不得她的訊息,”菩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肩頭,“更何況以牙還牙,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白蘭即狐疑,緊緊攥着手裡的東西,随時準備同歸于盡:“可留着我,日後,我會成為整個潛北的威脅。”
“我就當你是在自誇了,”菩疑笑了一聲,“世上王朝更疊春去秋來,不過是史書一頁,就像是動物争搶地盤,終有落敗替換。我們于長生天來說也不過是蚍蜉一生,無甚意思。”
“比起打打殺殺,我更喜歡留人一命,聽她吹捧我,感激我,仰慕我,”菩疑直視白蘭即,笑得看熱鬧不嫌事大,“現在也很好玩,我太好奇你預備如何收場?”
白蘭即隻想了一瞬,便脫口而出:“哈魯部不甘心退居更北的地界,借着烏赫慶功宴集體放松,派了幾個好手打探敵情,我們三人出來散步,結果被撞個正着。阿惹耐為了保護你,跟人赤手空拳搏鬥,重傷不敵,最後細作被你的袖箭射傷,也跑了。我不曾參與,目睹全程。”
菩疑忍不住鼓掌叫好:“這麼說,我非常重要。那你打算如何勸服我?”
白蘭即:“你想怎麼樣?”
菩疑舉着箭袖走到白蘭即面前,白蘭即這才看清他目光熱亮,竟然躍躍欲試:“我這個人不喜歡對付弱者,等你傷好,我要你不遺餘力跟我比一場。”
白蘭即沒有想到,經曆剛才一遭,菩疑最想說的竟然是這個。
“我答應你。”
“還有,我要你給我烤一百條魚賠罪,劫持我的事,我很生氣,得另算。比如随叫随到,比如陪我去中原,比如……做我的朋友,跟我回家。”
菩疑說得很起勁,身後轟然一聲,白蘭即已一頭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