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着打聽來的消息,他找到了啟仙殿,卻撲了個空。
悻悻而返,卻在路過皇後殿時聽得一女子音色冰冷地說烏赫騷擾我們多年,正逢天災正是一舉捏死他們的好機會,不如殺了那齊勒,割下他的腦袋挂旗出征,叫烏赫一族就此從草原灰飛煙滅。
瞬息間決定了數十萬人的生死。
又一聲音圓潤端莊的聲音嗔怪地叫了一聲阿蘭。
原先的女子便沒了聲。
而後那位緩緩勸導,意思大概即便滅了一個烏赫還會有第二個烏赫,隻要不是自己培植起來的人,都易生變,不若與烏赫簽訂盟約,止戈結好,雙方都在明處。
阿蘭,阿蘭。
菩疑那時已經能夠聽懂多數的漢話,可是音還對不上字。
他日夜念着那個名字,記住了這個讀音,又将白蘭即這三個字拆解,請教寫法,最後混入相應詩詞多方攔截請教宮中會漢話和潛北話的官員,終于對上。
要砍掉他腦袋祭旗的兇惡阿蘭正是知書達理不顯山水的白蘭即。
他決定視為一生之敵的白蘭即。
其實這個主意,菩疑覺得很對。
中原的計策實在太過彎繞瑣碎,他們太在乎臉面,所謂的出師有名。
可殺敵最好的時機就應該在敵人最羸弱的時候。
四年前草原經曆了三十年來沒有過的暴風雪,那場災難讓五十六個部落元氣大傷,小一點的部落更是氣息奄奄。
烏赫隻得與大昭求好,可是後來他們緩過了這口氣,養精蓄銳,滋生出不安分的野心,開始挑釁大昭周邊的城鎮試圖讓他們率先背棄盟約。
大昭并不入陷阱,草原便得寸進尺提出了讓嫡親公主和親之議。
白蘭即公然拒絕,在朝堂上憤而主戰,她果然悍勇,竟一舉殺掉了烏赫的世子,然後嫁給了當朝的五皇子。
“她睚眦必報、喜怒無常、冷心薄情,總之不是好人。”白蘭即如是評價。
菩疑卻不贊同:“你到底認不認識白蘭即?百姓愛戴她,戰士傳頌她,臣子忌憚她,這天底下負有盛名的女子,她算得上頭籌,斷不會是你口中這樣的人。”
幾句話叫白蘭即久久不能回神,還是第一次從敵人嘴裡聽到如此高的評價,她這次是真切的笑了:“說不定她私下裡就是這麼一個人。”
菩疑:“我不許你污蔑我的對手。”
白蘭即:“那你還想不想聽真話?”
菩疑沉默。
白蘭即觀察着鋼叉尖頭的銳利程度,目光微動,注意力轉移到了放到了身後,嘴裡仍是問:“你為什麼想要認識她,認識她之後有想要做什麼?”
菩疑坦然一笑:“這麼厲害的人,我自然想認識她——然後殺掉她。”
白蘭即攪着鎖的手猛停下來,又繼續動作:“怎麼,你想為你的同胞們報仇,不是從不打仗嗎?”
菩疑:“是不打仗,打仗有什麼意思,千篇一律争搶砍殺,逞英雄做惡事,可是挑戰有意思。”
“挑戰?”
菩疑:“是啊,她在中原劍術第一,我是草原箭術第一,若這世上有誰有資格跟她一較高下,那人一定是我。”
他眉目張揚,勢在必得,白蘭即也忍不住朝他看去,菩疑有純粹的歡喜,旺盛的進取心,好笑但不可笑的想做的事,這些都與白蘭即隔了一位郡主的歲月。
她向菩疑伸拳,公事公辦道:“那就祝你功成。”
菩提沒動,古怪道:“你不是和她自小一起長大,應當情分不淺,怎麼如此涼薄?”
“你覺得我如今的處境,還管的了别人的死活嗎?”白蘭即起身拽了一把菩提,将他的手拉了過來,碰了個拳。
她們一下子離得很近,菩疑有些錯愕。
同時,一道聲音從氈帳的那頭喊來:“小世子,這個女人很危險,離她遠些!”
話音未落,白蘭即旋身繞到了菩疑背後,抓着他的手反擰,姿勢一下就成了羁押。
已經絞好的尖頭鋼叉用力抵住了菩疑的喉管,白蘭即逼迫他調轉了身體方向,背朝小溪,面向阿惹耐。
她臉上的笑意未散,轉變狠絕,看着阿惹耐遠遠的打發了幾個要走過來的護衛,竟然高聲呵道:“我在這,我綁了霍讷耶的外孫!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