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璟聽了,随即綻開清淺的笑來。
那個老東西幫了個大忙呢。
……
書房中襲來一股墨香,聞味道是上好的徽墨,精緻的銀盤裡燃着銀絲炭,将屋内烘得暖和,蘇雲信額上留下幾滴汗,便脫了外衫,随後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
身穿錦袍的蘇策站在書桌前,恭敬地研墨,待蘇雲信寫完張大紙,方開口問道:“父親為何要帶蘇璟去冬狩?”
蘇雲信擡起頭來,臉上出現幾分不喜,但想到面前是他最為器重的長子,還是回了他的話,“他還有用,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蘇雲信乃是燕楚正二品吏部尚書,為人廉潔奉公,不徇私情,在民間名聲極好,是個人人稱贊的清官,在朝中多數官員眼中,他油鹽不進,至始至終保持着中立。
皇帝器重他,官員拉攏他,百姓愛戴他,這個人簡直挑不出半點錯。
蘇策研墨的動作慢了,“父親,我不想為難你,但如今朝局動蕩,那些皇子明裡暗裡争奪皇位,我們蘇家也該表态了。”
“大膽!”蘇雲信放下筆,嗓音帶着幾分斥責,“隔牆有耳,這話要是讓有心之人聽見,我們蘇家必将陷入絕境。”
“我并非想忤逆父親,我隻是想知道,讓父親帶蘇璟去冬狩的人是誰?”蘇策說道。
寒風拍打着禁閉的窗,書房中的火盤有些不管用了,父子兩人僵持着,誰也沒吭聲。
許久,蘇雲信歎了口氣,說道:“你有野心是好事,可你要記住自己是蘇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蘇策作揖行禮,“兒子謹記在心,所以父親,到底是誰?”
“是靖王。”蘇雲信放輕聲音回道。
“靖王?”蘇策詫異不已,喃喃道:“怎麼會是他?”
靖王慕晏是先帝七子,如今燕楚皇帝的皇弟,雖非一母所出,但兄弟二人自小關系親厚,燕楚皇帝多疑,卻從不對靖王設防。
“具體緣由你無需知曉,靖王要做什麼,我暫且不知道,總之蘇璟不能動。”蘇雲信加重語氣說道。
“父親,我知道了。”蘇策回道。
又是一陣寒風撲來,蘇雲信走至門口,揚聲問外頭的下人,“蘇璟還跪在外面?”
立馬有下人來回話,“老爺,狗……不是,蘇,蘇璟少爺已經離開了。”
蘇雲信緊抿着嘴,面露不悅,“沒我的命令,他怎麼敢走的,你們沒看着他嗎?”
“老爺恕罪。”下人吓得跪地,心裡頭不停埋冤,大冷天的,誰願意在外面看着那災星。
突然,蘇雲信想起蘇璟推門而出的情形,陰冷的目光不帶一絲感情,落在他身上時,像是條毒蛇鎖住了獵物,露出尖利的毒牙,偏又遲遲不咬下去,頑劣地逗弄着。
到現在,蘇雲信還心有餘悸,他咽了咽唾沫,又吩咐了句,“叫個大夫去他院裡看看,有什麼情況即刻來禀。”
下人一驚,确認自己沒聽錯,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冷汗直流,“是。”
蘇雲信給蘇璟請大夫的消息很快傳遍了蘇府,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府醫背着藥箱,被帶進了荒蕪的院中。
彼時,用地熏熬的藥湯也好了。
蘇璟換了身衣服,裹着棉被窩在角落裡,在木門合上時,他低下頭,貪婪地嗅着棉被上的氣息,眼裡浮現出癡迷之色。
這是鬼怪為他尋來的。
木門再一次從外推開,盛着藥湯的碗飄到蘇璟面前,聲音自他頭頂傳下來,“趁熱趕緊喝了,這樣才會好得快。”
蘇璟湊過去聞了聞,眉頭皺了起來,整顆腦袋往被子裡鑽,“聞起來不太好喝。”
“嬌氣。”楚言攸把碗往前移了移,“良藥苦口,你把藥喝完,我去尋些饴糖給你。”
“你在哄我嗎?”蘇璟腦袋向右一歪,臉頰染上淡淡的绯色,“那你能不能再哄哄我,喂我喝藥好不好?”
“你有點得寸進尺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伺候過别人。
蘇璟的雙肩耷拉下來,眼神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唇角也跟着下垂,“我今日跪了很久,手有些麻了……沒關系的,我可以自己喝藥。”
眼看蘇璟的手要伸出被子去接碗,楚言攸往後飄了飄,拿勺子舀起一勺,放到他嘴邊,“算了,我喂你,快喝吧。”
蘇璟又笑起來,把苦澀的藥咽下去,一碗藥湯很快見了底,“有點燙,但我很喜歡。”
“就你事多。”
楚言攸站起身,尋思着出去找找其他草藥,不想被蘇璟牽住了衣角,她回頭問道:“怎麼了?”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蘇璟滿是期待地開口。
“吾名,楚言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