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淚自馬文才眼角溢出,沿着蒼白如雪的臉頰一點點滴落,滴進劉郁離的眼裡,心裡,她不覺失神。
就在此時,馬文才一把捉住劉郁離的手腕,驟然将人壓倒在床上,濃密的睫毛寫滿質問,“你憑什麼比我還要生氣?”
被人拿着匕首威脅的是他,被打了一巴掌的還是他,劉郁離憑什麼比他還要生氣?是因為他用這種手段對付祝英台,還是因為他快要抓住他的秘密了?
“你到底是誰?”這樣兇險的箭傷不該出現在一位光鮮亮麗的士族子弟身上?
見馬文才到了如此地步還在執着于挖掘她的秘密,劉郁離說道:“你是真想死。”
“你敢殺我嗎?”豔麗的眉眼熠熠生輝,揚起的眉毛盡顯少年意氣,“殺了我,你的身份還能藏住嗎?”
聽出馬文才話裡的笃定,劉郁離豈能甘心被人拿捏,猛然翻身,與馬文才交換了位置。
平日裡溫柔多情的桃花眼一片冰寒,蹙起的眉尖似劍鋒銳利,低聲道:“據說京口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是祖逖将軍所留。”
“在京口,除了謀反以外,哪怕犯了再大的罪,隻要願意投軍殺敵,皆可赦免。”
聽出劉郁離話中的威脅,馬文才不僅沒有害怕,反而勾唇一笑,說道;“威脅是個好手段,不過你用早了。”
這是劉郁離幾日前的原話,此時此刻被馬文才一分不差地還了回來。
看着劉郁離蹙起的眉頭,馬文才眼裡湧出幾分得意,“我說過總有一天要你在我面前一覽無餘,今天算不算成功了?”
劉郁離回來的衣服還是他的,這怎麼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成功。
哪怕明知此話是馬文才刻意挑釁,劉郁離一想到大澡堂裡尴尬的情景,頓時惱羞成怒,盯着馬文才漆黑的眼眸,說道:“隻要我剜了這雙眼睛,你成功了又如何?”
馬文才雙手被劉郁離緊緊按在床上,居于下位卻絲毫不怵,“想要我的眼睛,你要拿命來賠。”
“我的命,你還拿不走。”劉郁離放開對馬文才的壓制,從床上起身。
馬文才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坐在床畔,看着一旁如玫瑰伫立,滿身冷刺的劉郁離,歪着頭,狡黠問道:“那祝英台的呢?”
聞言,劉郁離瞳孔微震,面上一副冷漠疏離的模樣,“她的命與我何幹?”
馬文才上揚的丹鳳眼一絲不動地盯着劉郁離,反問道:“是嗎?”
“劉郁離,你最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濃郁鴉黑的睫毛遮不住眼裡的利光,俊美如玉的臉上一片陰鸷,“一旦被我發現你說謊,我會讓祝英台付出代價。”
見馬文才因自己遷怒于人,劉郁離氣得半死,憤怒道:“馬文才,你真是一個瘋子。”
馬文才臉上出現難得的快意,似久在樊籠的雄鷹突然回歸天際,縱情翺翔,說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劉郁離你又比我清醒到哪裡?”
當着衆人的面為了威懾王複北等人,不惜撕破往日僞裝直接動刀,劉郁離有什麼資格說他是瘋子?
對于馬文才的逼問,劉郁離無心作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說道:“我讨厭你們的壞,又恨你們不夠壞。”
十惡不赦的壞人她可以手起刀落,絕不留情。但這種生活中細小的惡意就像藏在錦衣華袍下的冷針,在你最不提防的時候紮上最柔軟的皮肉。
惡心大過疼痛,若是因為一根針毀掉整件長袍屬于小題大做。若是忍受,這根針就會長到心裡,讓人時時刻刻不得安甯。
無論是馬文才還是王複北,他們都不知道她和祝英台是女子,不清楚他們一個所謂的羞辱會帶給她們怎樣的緻命危機。
因此,當她以牙還牙時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瘋子,可是不殺一儆百,這樣的事定會源源不絕地出現,她來書院是為了最大程度提升自己,而不是陪一群高中生勾心鬥角。
如果勾心鬥角收益足夠大,尚且能忍,但生活又不像遊戲擊殺反派能漲經驗、爆裝備,她動手除了麻煩什麼也爆不出。
就在劉郁離思考要不要下黑手把人踢出書院時,馬峰走了進來,一臉小心翼翼,“公子,山長派人叫你和劉公子立馬過去。”
劉郁離不用想就知道是王複北不甘心将事情鬧到了山長面前。
一刻鐘後,劉郁離剛剛踏進房間,一方硯台就朝着她的腦門襲來。
劉郁離輕而易舉接住了暗器硯台,聽到山長一聲怒吼,“劉郁離,看你幹的好事!”
“在書院動刀,你膽子不小啊!”山長将劉郁離遞過來的硯台,一把砸到她身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清早山長還沒有磨墨,劉郁離身上的衣服算是保住了。
“你要是想殺人就去戰場,殺胡人還能晉爵加官。在書院對同窗下手,算什麼英雄?”
一旁的王複北衣袍大開,露出包紮後的傷口,白色的紗布上沁着點點猩紅,朝着劉郁離露出一個猖狂的笑容,緊接着朝山長彎腰一拜,說道:“還請山長還學生一個公道,将劉郁離逐出書院。”
“不行!”開口的不是劉郁離,而是馬文才,他沒想到王複北竟然小題大做要将劉郁離趕出書院。
話搶在腦子之前出了口,意識到自己失言,他話音一轉,說道:“山長容禀,此事王複北有錯在先,若是隻罰一人不足以服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