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姜玖依舊不動,溫喬彧無奈搖頭,“你看,我都親自上前迎你了,你還在顧慮什麼?衆目睽睽之下,我還能對你動手不成?”
夏梨聞言,急忙反駁,“誰知你安的什麼心?”
溫喬彧的視線越過夏梨,徑直鎖定在姜玖身上,“怎麼,堂堂南梁的神女,竟也貪生怕死?”
不等姜玖回應,他又自顧自道,“也是,神女也食五谷雜糧,怕死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做了虧心事,面對昔日辜負過的男人,也該有幾分懼意。”
姜玖頓生警覺,他這是在一點一點磋磨長公主在百姓心中的敬畏!
“本宮無愧南梁,無愧百姓,至于犯我南梁的賊人,本宮所為無可厚非,‘辜負’二字你說得不對。”姜玖抓住字眼,一語戳中要害。
“哦?不算辜負嗎?你将我的真心踐踏進了塵埃,如果這都不算辜負,什麼才叫辜負?”
溫喬彧勾唇,他料定了自己曾利用流民折辱她一事她不敢道出,畢竟,這個世道,即便是神女,那也必然要清清白白,容不得沾染任何污穢:
“建康遭遇的一切乃溫喬賢所為,我也身不由己,如今我已手刃了那個暴君,也算給南梁出氣了,姝裳,從始至終,我對你都是一片真心,可你卻一再辜負,令我心痛,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辜負真心的人,是要吞萬針的’,嗯?”
他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下位來,用最卑微的語調說着被他颠倒黑白的事實。
姜玖隻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不行,不能任他繼續說下去了……
她閉了閉眼,将周遭的議論與叫罵阻隔在外。
必須要找到破局的突破口……
“還是不敢下來嗎?堂堂南梁長公主,竟也貪生怕死至此?”
“貪生怕死”四個字,像是一陣勁風,無端拂開姜玖混亂的思緒。
誘騙輕哄,威逼利誘,溫喬彧唯一的目的,便是要她單槍匹馬上前相見。
莫非……他亦想試探些什麼?
思及此,姜玖勾唇,雙手撐在垛口處,微微俯身,“本宮這就下去會會你。”
“長公主不可!”
“長公主莫要被他激怒,此人居心叵測,不得不防啊!”
“他若抓了長公主威脅我等開城門,咱們這群南梁的兒郎們就連抛頭顱灑熱血的機會都無了啊!”
……
姜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下台階,“守護江州郡本就是天家的職責,要流血,也該是本宮流。”
城門開了半扇,姜玖隻身朝溫喬彧走去。
溫喬彧淡雅的面容,一寸一寸被陰暗籠罩。
他用注視仔細描摹着她的眉眼,似要将她拆吃入腹,直到她在他身前站定,他才閉了閉眼,聲音溫緩,“來,戴上試試,看看合不合适……”
他捧着鳳冠,小心翼翼地扣上姜玖的頭頂。
姜玖似笑非笑地睥睨着他用力到微微發顫的指尖。
明知他在壓抑着心底的憤恨,她還是選擇火上澆油,擡手一揮!
鳳冠應聲落地,砸開一地黃沙,耀眼的珠翠頃刻間分崩離析,像極了他與她之間交織的利益,此刻已狀若無物。
所有人皆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離得遠,聽不見此處的交鋒,可主将并未放話,他們也隻得按兵不動。
溫喬彧垂眸,盯了半晌地上的狼藉,雙目不知何時已經染上猩紅。
“我許你後位了。”
姜玖嗤笑,眸底的厭惡已然藏匿不住。
“姜姝裳,我已經許你後位了!”
尾音帶着些哽咽,聽得出他是真的傷心了,可饒是如此,他依舊在極力克制。
他不再理會地上的鳳冠,而是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收緊,“你算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的後位不屑一顧?”
“便是不屑了,又如何?”姜玖沒有掙脫禁锢,而是輕飄飄地吐出一句。
“呵……”
他藏起唇角的苦澀,雙目幽暗,“也是,不過是個女人……”
姜玖轉身就要回城,卻被他一把扯住手臂。
衆人屏息凝神,城牆上方的士人已經摩拳擦掌。
姜玖擡了擡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這才懶懶一瞥,“還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