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七郎身側的副将伸頭瞅了一眼,随即瞪大了雙目,“将軍,這……這……”
很快,低語聲在城牆上蔓延開來。
桓七郎雙拳緊握,眼底猩紅,“随便拿個發簪,就說是本将夫人的?少在這裡信口雌黃!有本事,堂堂正正與本将來一場男人間的厮殺!”
“仗是一定要打的,可在此之前,本将還是想試一試琅琊王氏的貴女……”
對方淫詞浪語才出口,但見一隻長箭赫然劃過天際!
箭去似流星,箭尖像是找準了方向,不偏不倚,直直刺穿為首之人的肩胛骨。
剩下的話語被巨大的痛楚狠狠吞入腹中,最終化作一聲凄厲的慘叫:
“啊!!!”
衆人震驚之餘,但見長公主在一名婢女的攙扶下,與将軍夫人一前一後,從馬車中下款步而下。
“阿婼……”
桓七郎踉跄了幾步,最後不顧禮數,三兩步便來到王君婼身前,用力将她擁入懷中!
姜玖勾唇,腳步不曾停歇,直直越過相互依偎的二人,兀自出現在城牆上。
幾乎她一出現,對方首領便捂着肩膀大呼,“南梁的男人都死絕了嗎?竟讓女人出面迎戰?”
姜玖嗤笑,雙手撐住垛口,身姿前傾,風華絕代,“北魏的主将還真是隻陰溝裡的老鼠,知道自己戰場上讨不到便宜,竟想着造謠南梁的将軍夫人了!”
說罷,她命人将一頂棺椁扔下城門,厲聲道:
“溫喬賢德寡,利用女人亂我軍心,實屬小人;溫喬彧倒是令本宮欽佩,他用假死騙得本宮帶着他一路來到江州郡,又從棺椁爬出,逃之夭夭,如此忍辱負重,雖可敬,但終究算不得體面。本宮勸你們回去好好想想,究竟該奉誰為主,别到時吃了敗仗,回去發現家裡竟也亂成一鍋粥了,嗯?”
此話一出,一陣哄笑響徹四周!
南梁的軍心得以振奮,一時間所有人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恰逢此時,另一人策馬上前,對着為首之人一陣耳語。
對方眉心一擰,又礙于自己受傷嚴重,隻是沉默了半晌,最後擡手一揮,“撤軍,回魏!”
最後這一戰,終是以北魏提前撤軍而告一段落。
将士們不明所以,以為是長公主方才“四兩撥千斤”的挑釁起了作用,于是乎,“長公主大敗魏軍”一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江州郡。
……
北魏的天變了。
溫喬彧與溫喬賢的較量整整持續了兩月之久。
秋雨綿延,夏悶将散未散,姜玖蝸居在一方别院,百無聊賴地盯着窗沿處的海棠。
日暮将近,夏梨匆匆而至,“長公主,溫喬彧來了,您要不要回避?”
這段時日桓七郎明面相助,實則掣肘,再加上謝祁在南陽郡與江州郡來回奔波,另有顧允之暗中拜訪,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姜玖在織一張無形的大網。
但夏梨瞧得明白,與溫喬彧之間的往來,長公主能避則避,兩月有餘,她從未單獨與溫喬彧有過半句寒暄。
是以,長公主對溫喬彧是否真有舊情,夏梨再清楚不過,所以溫喬彧此時越過桓七郎,直奔長公主别院,夏梨當即警鈴大作!
這才有了她問姜玖“要不要回避”之舉。
姜玖挺了挺背脊,轉頭望向桌案處的清酒,不急不躁道,“讓他進來吧。”
有些事,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熏香爐處煙霧袅袅,将整個别院籠上久違的東閣藏春香。
溫喬彧踏入門檻時,姜玖正半倚着卧榻,懶散閑适。
他不請自坐,眉眼如畫,“姝裳,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姜玖執起香茗,至于唇畔輕呷一口,“不辛苦,本宮也沒做什麼。”
溫喬彧輕笑,“不必妄自菲薄,我來找你,是想親口告訴你,我赢了。”
赢了?這麼迅速?
姜玖指尖一緊!
茶水晃動,打濕她的半幅衣袖,溫喬彧見狀,垂眸淺笑,“休要擔憂,我說過,這一次,我絕不會再叫你失望,所以,我将後位留給了你,但是差一個說辭。”
他慢慢撫上她的柔荑,“姝裳,我給建康去信,要南梁皇帝以江州郡為陪嫁,允你嫁入北魏,如何?”
如何?
在溫喬彧心裡,南梁如今隻剩下一具空殼子了。
建康大疫才恢複,謝家軍又遠在南陽郡,且一場瘟疫,折損多少,不用想也能猜出一二。
江州郡雖有桓七郎駐守,但那也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胡人來犯,桓七郎勢必要回兖州繼續抗胡,屆時江州郡照樣淪陷。
遲早要丢的城池,若能以和親之名換取安甯,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