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燒水,處理濕衣……
恰到好處的洞穴遮掩,量身定做的換洗衣物,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此處是謝祁事先布置好的。
姜玖盯着燒得噼啪的篝火,思緒慢慢回歸:
“你的意思,此次刺殺是太子所為?”
謝祁點頭,“是,你深得民心,又有謝家軍在手,太子之後對你的刺殺隻多不少。”
“他就算再蠢,也知道回程之路我有你相護,現在動手,他瘋了還是你瘋了?”姜玖面露不解。
謝祁虛虛握拳,置于唇畔輕咳一聲,“他派的人是顧允之。你既擅揣度人心,便知,當今太子唯一承自陛下的,就隻剩多疑的性子了。”
謝祁呼出的氣息彙聚成薄霧,“顧允之能得手固然是好,但太子更明白,有我在,這一擊,無非隻能給你些警告罷了,所以他派顧允之來,真正的目的還是試探他的忠心。”
想到跳崖前顧允之的舉動,姜玖不安地緊了緊雙拳,“這小狼崽子,又給我惹事……”
看着她努力思索善後對策的模樣,謝祁失笑,“别擔心,我早猜到了他的反應,所以我便順勢而為了,顧允之殺了刺客,反倒能推波助瀾。”
他話音一落,就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姜玖本能收着勁,直到火把的光亮逸散在洞穴。
一聲清潤熟悉的聲線響起,那是屬于顧允之面對公主時獨有的偏執與缱绻,“公主,您沒事吧?”
姜玖狐疑地望了望謝祁,但見他微微點頭,這才起身迎了出去:
“本宮無事。”
顧允之蒼白到有些病态的面容在火光裡忽明忽暗,他的情緒似乎經曆過極大的波動。
“公主,謝将軍的暗衛已經同臣說明了情況,那人已斷氣,您與謝将軍掉崖的消息已經傳至皇宮,接下來,太子會如何編排還尚未可知,您還需靜觀其變。”
公主從深閨走進朝堂,又在敵強我弱的境地強勢拿到和談書,這對于任何一個即将登基的帝王來說,都是莫大的威脅。
想到這裡,姜玖輕嗤,“無非是利用輿論造造勢罷了,隻要本宮還活着,就能反客為主,對了,之前讓暗影閣護小皇子安危,從今日起,不必再做。”
頓了頓,她又望了謝祁一眼,同他強調立場,“謝将軍以為呢?”
謝祁自知理虧,無可非議。
“說到小皇子……”
顧允之陷入了沉思,“芳嫔将他送去了皇陵,說是陪着陛下辟谷,臣派人盯了許久,皇陵處守衛森嚴,并無任何異常,倒是芳嫔自己,閑暇時會請公主府上的嬷嬷進宮陪她閑聊,那位嬷嬷是溫喬彧被關押至公主府後,芳嫔親自挑選的,臣不放心,便安插了眼線,這段時日倒也老實本分。”
“嬷嬷……”
姜玖猶豫了一下,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怪異來。
哪裡不對勁呢?
她雙手下意識摸向袖袋。
空空如也!
衛妍杳寫給溫喬彧的信箋被她丢在了馬車上……
當初溫喬彧給公主送安神藥時,便知它與東閣藏春香相克,也就是說,溫喬彧早已與芳嫔勾結在了一起。
芳嫔是溫喬賢的人,這一點溫喬彧并不知曉,如今丢了死士的溫喬彧,怕是俨然已經将芳嫔當成了唯一的希望。
這就是為什麼芳嫔會安排嬷嬷進公主府,而溫喬彧卻隻字不提的緣由了。
溫喬彧,還是不信她。
正因如此,衛妍杳的親筆信就格外重要。
姜玖笃定開口,“芳嫔送小皇子進皇陵,是為了混淆暗影閣的視聽,在她看來,暗影閣會應太子的要求對小皇子不利,而她,又忙于任務,無暇顧及。”
“任務?什麼任務?”顧允之疑惑。
“自然是,助溫喬彧逃走,再暗中刺殺的任務。”
她斂眉,轉身望向謝祁,“我先随顧允之去馬車中取衛妍杳的信箋,之後我會跟他先回建康救溫喬彧,如何?”
謝祁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臉頰,默了一瞬,他點點頭,“一切小心。”
沒有多餘的叮囑。
他知道,即便此刻溫喬彧站在姜玖面前,任她蹉跎,她也斷不會為了解一時之氣而動他分毫。
因為他想到馬車中,姜玖心中的疑惑:“公主有暗影閣在手,又有谯郡桓氏做後盾,為何不能撕碎女子之名,扶搖直上?”
那個心照不宣的合作,姜玖早已心動。
她也合該心動。
——
公主府外。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出入府邸,守門者睡眼惺忪,見是宮裡來人,不解道,“你是新進宮的婢女吧,芳嫔娘娘又找李嬷嬷了?”
來着點頭,趁着對方轉身之餘,淡淡拂袖,袖中藏着迷藥,守門者當即倒地。
下一刻,一襲月白色長袍映入二人眼簾,溫喬彧走得毫不遲疑!
翩然若仙,不染塵埃。
即便落魄,他依舊将背脊挺得筆直,全然不見倉皇與狼狽。
顧允之想上前阻止,卻被姜玖擡手攔住。
“公主,為何不救?”顧允之疑惑。
姜玖唇畔生笑,“本宮突然改變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