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的語氣,無關痛癢的輕嗤。
溫喬彧盯着她,沒有任何動作。
“謝将軍,有勞了。”姜玖轉頭瞥向謝祁,懶懶使了個眼色。
看戲看得正入神的謝祁回神,徑直朝溫喬彧而去。
謝祁手握兵權,戰無不勝,就連尚未繼位的太子都要忌憚幾分,更何況是溫喬彧?
溫喬彧望了太子一眼,見對方也無可奈何,終是遞出了令牌。
令牌到手,姜玖拂袖:
“給各位三日善後,若三日後,本宮依舊能在建康城内聽見敗壞本宮名聲的流言蜚語,本宮便拔了始作俑者的舌頭。”
她轉身撐開傘,留下一衆官吏面面相觑。
瘴雨蠻煙,始終不見停歇。
姜玖回到公主府時,察覺到謝祁一直跟在她身後,她駐足,褪去人前的咄咄逼人:
“謝将軍,你已助本宮奪回暗影閣,本宮不會食言,等暗影抓住溫喬彧,本宮會和你結盟,輔佐小皇子登基。”
南梁的江山風雨飄搖,陛下醉心修仙,太子殺戮成瘾,視人命如草芥。
她知道,謝祁早對太子不滿,如今南梁的皇室,能拿得出手的皇子隻有最小的那位,隻可惜,小皇子尚且年幼。
所以,若想重振朝綱,太子必須倒台。
這樣的合作,本就是姜玖和謝祁事先談好的,隻是眼下,謝祁似乎并不滿意。
他的身姿出奇地高挑,玄色衣袂将他勁痩的腰身修飾地更顯颀長,凜凜氣質自帶冷意,道出的話也不容置喙,“溫喬彧,公主殺不得。”
殺不得?
姜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公主的死狀,七竅流血,衣衫不整。
呵……
姜玖輕笑着,可下一刻,她驟然出手,瑩白如玉的指尖猛地扣住謝祁的頸動脈:
“本宮不僅要殺他,還要将他一刀刀淩遲,倘若謝将軍阻止,本宮便連你一塊殺,聽明白了嗎?”
謝祁沒有閃躲,似乎料到了她不會真的動手,隻是短促地笑了一聲,随即好奇挑眉,“你會武功?”
姜玖抿了抿唇,“是啊,謝将軍,本宮還有很多面,你需要哪一面,本宮就演哪一面,與本宮合作,你不虧的。”
她收回手,順勢抽出發髻的岫玉發簪,置于掌心把玩着,“但有一點,本宮不喜歡被人說教,溫喬彧是否殺得,你說了不算。”
她轉身就要進府,謝祁适叫住她,“我的人這幾日收到消息,北魏細作已經遍及建康,謝家軍攔截了幾隻信鴿,其中有溫喬彧寫給一個北魏女人的信件,公主有沒有興趣看看?”
姜玖腳步一頓。
“或者,我複述給公主聽?”
不等姜玖開口,他上前一步,磁沉開口:
“溫喬彧,北魏庶皇子,奉命來到我南梁,為的是将勢力滲入建康。他蓄意接近公主,不是為了助太子奪權,而是想借宮變血洗皇城,滅我南梁。信上說,事成之後,他可被封為建康王,屆時,三書六禮,三媒六聘,他會風光迎娶那名女子……”
啪!
岫玉發簪在姜玖的手中斷成兩節。
見她肩膀顫抖,謝祁眼眶微微眯起:
“陛下出關在即,溫喬彧的行動定在皇陵,在此之前,北魏會發兵邊關,謝家軍若迎戰,建康定會孤立無援,所以,我對公主有還兩個要求。”
“說。”姜玖閉了閉眼,按下情緒。
“一,公主給母族去信,調集人馬提前駐守魏梁交界郡,這樣一來,謝家軍可假意北上,中途折回建康時便無後顧之憂。”
姜玖不置可否,“二呢?”
空氣中有短暫的沉寂。
她明顯感覺到了謝祁的試探之意:
“溫喬彧号令細作有專門的圖騰,這個圖騰印章他一直随身攜帶,想要拿到,得費些功夫。”
戾氣驟然褪去,姜玖轉身,似笑非笑地審視着他臉上的遲疑:
“謝将軍是在顧念本宮失貞不久,尚未從陰影中走出,所以不忍本宮以身犯險?”
謝祁聳肩,“我隻是想提醒公主一句,溫喬彧對那女子愛進骨血,公主眼中的他,省察克制,但以我之見,溫喬彧,他不過是想為那女子守身如玉,所以,他的衣服,沒那麼容易脫下。”
感受到謝祁語氣中的嘲弄,姜玖笑容一收,“脫不下,那便殺了他!”
“打草驚蛇,恐難給北魏重創。”
語畢,謝祁細細打量了半晌她的神色。
同記憶中的公主一樣,她眼角狹長,眼尾微勾,螓首蛾眉,妩媚卻不失端裝。
可仔細瞧,她的眼下自帶無辜的幼圓,姝麗中透着幾分純善,與她口中的喊打喊殺大相徑庭。
最重要的是提到溫喬彧時,他在其中瞧不見任何愛意,哪怕是因愛生恨的愛。
他能看見的,隻有恨,純粹的恨。
“謝某可以再給公主提個的醒,即便公主将溫喬彧千刀萬剮,他也不會真心忏悔,折磨一個男人的身,是下下之舉,想要解恨,你該動動心思,想想如何往他心窩子裡捅刀子。”
姜玖聽進去了。
指尖被岫玉發簪紮破,血珠湧出一汩,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謝祁,擡手撚了撚,最後将腥甜送進唇齒。
唇角沾着的血漬,令她的注視莫名多了絲病态:
“謝家軍裡有和溫喬彧長得像的将士嗎?”
“公主想做什麼?”謝祁好奇問道。
“脫溫喬彧的衣服啊!”指尖劃過下颌,她舔了舔唇角,意猶未盡。
謝祁還想說什麼,姜玖卻不想再多做解釋,她再度轉身,将輕緩的語調送進謝祁耳際:
“謝将軍,本宮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明早記得把人送到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