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從發間抽出簪子,這根不起眼的木棍瞬間以撕裂空間的速度成倍增長,最終化作一根可以矗立于地面的法杖。
法杖周身環繞着黑色的怨氣,頂端鑲嵌着一顆綠色水晶,在黑夜中散發着瘆人的光。
郁青優雅地舉起法杖,吟唱了一段旋律,周圍的地面随之輕輕顫動,幾個漩渦悄然出現,鬼嬰們的頭如同地鼠般從洞中探出。長着六根手指的小手扒着洞邊,目光幽幽地盯着蘇月現。
“孩子們,來——叫幹媽吧~”
鬼嬰們咯咯笑起來,其中一隻笑得尤為開心,嘴巴裂到了耳朵根,血盆小口中的牙齒呈鋸齒狀,若不慎被他纏上,一口下去定是血肉模糊。
“你是嬰靈師?”
這種鬼具有召喚和控制鬼嬰的能力。所有還未出生就離開人世的孩子,都會成為她的傀儡。她通過操縱這些鬼嬰來進行攻擊,看似簡單的技能,實則難纏得很。這些鬼嬰打起架來毫無章法,身子又靈巧,很容易被它們鑽空子,來個突然襲擊。
郁青的強度在蘇月現意料之外,她的傘現在還在保護着清一,這時硬去交手的話,勝算不大。
“很聰明啊我的妹妹。”
“你是怎麼死的?”
“難産。”
“你想起來了你的死因?你剛剛在騙我。”
郁青紅唇輕啟,露出兩排齊齊的白牙。她笑得花枝亂顫,末了還擡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淚。
“都死過一次的人了,怎麼還不長記性呢?别人說什麼你都信啊。”
“嗯,因為你是青姐姐,所以我信你。”
郁青沒想到蘇月現還會這樣說,畢竟自己剛剛傷了與她同行的人,再怎麼樣也該生氣吧。
“我剛剛可是在那隻貓身上開了個洞。你不讨厭我嗎?”
“我知道,我不讨厭你。”
“你知道他們神的血,有多香嗎?”郁青低頭看着自己滿是血迹的手,似乎陷入了回憶中,滿臉的餍足,“哦不,他還是個半神。”
蘇月現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凝固在臉上的血,放至舌尖上細細感受着:“确實香。”
郁青皺眉,沒想明白她這是什麼路子,難道那隻貓對于她來說不重要?可是她看他的眼神……
“你是不是覺得他不會死?”郁青惡狠狠地瞪了蘇月現一眼,随後又笑起來,“你錯了,他隻是個半神,他會死的。”
郁青說得沒錯,半神遊離于規則之外。清一此刻僅憑殘存的神魂吊着最後一口氣,若淩霄不肯以一半修為為他醫治,他照樣會死。
“所以阿月,無論你是否保護他,他的命運已經注定。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包括化成男人的貓。你該感謝我幫你除了他。”
“不,我要保護他,我已經叫了他師傅過來把他帶走。”蘇月現頓了頓,聲音沉下來,“我不能讓他死在我手裡。”
她攥緊了拳,心中想着淩霄接個人怎麼這麼慢。
下一秒,天邊出現了一道金光,帶着雷霆之勢劃落下來,刹那間整個世界亮如白晝。
蘇月現順勢收回保護在清一身邊的傘,右腳用力蹬地,身形如同離弦之箭,向郁青殺了過去。她将傘收緊,傘頭處化作一支冒着黑煙的槍尖,直指郁青的喉部,意圖一擊斃命。
郁青反應極快,迅速召喚鬼嬰為她抵擋住攻擊。蘇月現身體輕盈,速度驚人,她每一次揮傘,都伴随着鬼嬰痛苦的嚎叫。
郁青深知自己不善近戰,利用鬼嬰纏住蘇月現的間隙飛向了别墅的屋頂。身處高處,便于她縱觀全局,操控傀儡,與其戰鬥。
“阿月,我好失望啊,你不是說你不讨厭我嗎?”她的聲音中帶着幾分落寞與不解。
蘇月現滅掉最後一隻鬼嬰,身上的白裙已沾滿污漬。她撕掉裙子的一角,面無表情地擦拭濺在臉上、身上以及傘尖處的血,随後拎在手中,藍色的鬼火蜿蜒向下,吞噬了那塊沁滿血水的棉布。
就在剛剛與郁青戰鬥時,淩霄已經将清一帶走了。臨走前還瞥了她一眼,說要給他個解釋。
蘇月現專注殺傀儡,懶得分心去理他,能有什麼解釋,說得好像清一被傷是她故意的一樣。
“青姐姐,我不讨厭你,我隻是想讓你死。”蘇月現仰頭看着郁青,月亮清幽的光模糊了她的臉。
她再也看不清她的模樣了。
“所以你可以去死嗎?”
郁青怒意暴漲,她揮動法杖,蘇月現周邊的地瞬間下陷出幾個洞來,鬼嬰紛紛從漩渦中跳出,它們的頭比身體大好多倍,四肢畸形,奔跑之時七扭八歪,細線般的手臂拖在地上摩擦着,留下一條血迹斑斑的路。
蘇月現手起刀落,飛速滅了幾隻。但那洞始終存在,源源不斷的鬼嬰從四面八方湧來。雙拳難敵四手,即便她再厲害,也受不住這傷不到你拖死你的攻勢。
但這招亦有破解之法。
蘇月現觀察到,郁青每次最多召喚十個洞的鬼嬰,再煩人的小鬼,也隻會從這些洞裡跳出來。
若是将這些洞同時炸開呢?
“郁青,這是你的極限了嗎?”
蘇月現快速殺完這一波攻上來的鬼嬰,将傘打開,倒扣在地面上,傘頭的槍尖紮至地裡。她不再去管此刻跳到身上的小鬼,而是将全部怨氣通過傘柄注入進傘中。傘面的花紋在黑夜中亮起藍光,土地逐漸被這力量所瓦解,裂縫從傘頭一點順着大地的脈絡向外延伸,直到包含了所有出現鬼嬰的洞口。
幽幽藍光如春日的嫩芽,攜着破土而生的氣勢,透過裂縫迸發而出。直到這整片土地被藍光覆蓋,好似重現了千年前開滿喜林草的庭院。
郁青在這一刻想起了曾經她對蘇月現說過的一句話——
藍色最襯你。
但她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從她得知死後三個月丈夫就娶了新婦,四個月生下了子嗣,她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郁青傾盡所有,召喚全部鬼嬰,企圖将她吞噬殆盡。
小鬼們如同餓狼般爬上蘇月現的手臂,張開嘴就是一口,皮肉被鋸齒狀的牙豁開,刹那間鮮血淋漓。蘇月現強忍着沒叫出聲,但怨氣的極速流失已經讓她感到陣陣眩暈,現在小鬼們又在她身上肆虐,從身體各處啃咬,痛感如潮水一般不斷沖擊着她的神經。她的體力逐漸耗盡,握傘的手開始顫抖。
與此同時,藍光開始暗淡,不再像剛才那般強烈。郁青見狀心中大喜,她抓住機會,從高處飛身而下,鬼氣暴漲的手飛速伸向蘇月現的脖子,企圖将她掐死。
然而,在郁青離蘇月現僅有一步之遙時,她猛地擡起頭,汗水與泥土交織在漂亮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嚣張的笑容。
“可惜,這不是我的極限。”
郁青暗道不好,想要抽身而退,但為時已晚,蘇月現哪能再給她一次逃離自己的機會。她将僅剩的一些怨氣全部注入進左臂,那些還在啃食她□□的鬼嬰瞬間化為灰燼。她一把拉住郁青法杖的一端,不屬于她的鬼氣纏繞在左臂上,瘋狂的從破口處吸食她的鮮血。
蘇月現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仍緊緊抓着那法杖不放。郁青想棄杖而逃,她還是決定得太晚了。
力量已注滿,蘇月現果斷拔出古傘向後跳起,腳下的土地在怨氣的沖擊下炸開,塵土飛揚,巨大的黑洞猶如血盆大口,瞬間吞噬掉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