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火苗多來自于地上的雜草,糧草麻袋上都蓋了雨布鋪了沙土,天燈落上片刻便自行熄滅,并未有嚴重起火。
還好一切都在預料中。
忽的,西北方高地亮起了點點火光,傳來隐約的喊殺聲,看着是兩方交手了。
與此同時,天上的天燈也沒再被射落,乘着風徐徐飄過頭頂。
東北方衛隊有騎兵支持,步兵已經縱貫南北拉起防線,免得敵人深入。這處高地上的敵人也會被撲殺,能預見到的危險都平息。
正這時,一快馬自西北方而來,在夜色裡鐵蹄聲明顯。
段懷容注視着這匹快馬臨近,心又提起。
“段先生!”來的士兵一身血迹,來不及下馬便禀報:“有一隊人馬從東側方突襲,夜色太深,具體多少人看不清。”
應當是繞過東南衛隊而來的小股敵軍。
如此一來,楊鎮與三百人馬便被前後夾擊。緩坡沒有遮蔽,情況不容樂觀。
不過,這樣的平緩山坡四周,埋伏不了太多人。大可以用這兩百人一搏,前去解圍。
再說,楊鎮既是奉命而去,那便沒有令其困于陷阱的道理。
“我去接應,讓楊将軍後撤。”段懷容目色冷冷,緩緩抽了長劍出鞘,細微的冷鐵铮鳴聲惹人寒意。
四周空氣凝滞。
他聲音不大,卻如緊繃的弓弦瞬時釋放,有着不容忽視的力量。
号令兵得了示意,一聲代表進攻的哨音随即劃破夜空,引得一陣馬蹄紛蹋。
淩蒼一躍而出,在夜色裡奔馳時周身流光貴氣。
段懷容與月色一般冷淡,和周圍的喧嚣喊殺聲格格不入。卻又如一道無聲的利刃一般,果斷地刺破黑夜。
耳邊風聲的裡,摻雜着一些喊殺聲,遠處有交戰的火光人影。
段懷容縱馬直入,快速臨近正要舉刀的一黑甲兵,長劍閃過微光後已沾了血迹。
北安軍都是紅甲,這黑甲分明就是黑霧山的山匪。
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
當年師父被困在山崖,他也是這樣一匹快馬去救。他身披黑袍,在一片混亂中,長劍鮮血未幹地沖進趙岑大軍的包圍,沿着山路狂奔。
可還是晚了。
見到師父的時候,平日裡神采奕奕的和善先生,已經滿身血迹、目光渙散。
此刻的段懷容,比一年前的深夜更沉靜、更銳利。
手中的長劍再不會因劇烈的心跳而微微顫抖,每一劍都能新添血光。
“把側翼敵人引來!”他放聲,向身旁副将下令。
副将得令,率人極速奔向前去,短兵相接纏住側翼要往山頂而去的敵軍。
段懷容的月白長衣,在風中飒飒。長發随着揮劍轉身散落在肩頭,和額角的碎發一起鋪上月光。
側翼敵人已經被纏住,不得不先來與他們周旋。
淩蒼奔躍留下一道白影,隻往更西側山腳而去。
山頂敵人被擾亂,便無人放箭。一直遭受襲擊的糧草囤積之地,終于得了安全。
士兵紛紛撲滅餘火,又在四周布起簡單崗哨。
一切接近安定之時,夜色裡急促的馬蹄聲極速接近。
秦獨單手操控着缰繩,縱着黑馬一躍而過半人高的木欄杆,随後急停揚起一陣塵土。
“段先生呢!”他神色急切,聲音铿锵有力,目光不住地在四周打量。
他收到段懷容消息,縱馬飛馳而至,此刻卻見不到人,心裡十分沒底。
一士兵抱拳到達:“回侯爺,楊鎮将軍清繳西側高地敵人遇伏,段先生率人前去支援了。”
秦獨霎時寒毛立起,心髒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他即刻望向西北方,恨不得穿透夜色看到段懷容境況。
“駕!”他不由分說調轉馬頭,催馬疾馳起來,直奔西北方。
身後十數随行士兵随之而去。
……
黑焰奔馳起來速度極快,在黑夜裡幾乎是一道虛影。
秦獨至緩坡腳下時,正見一隊紅甲士兵正疾行下山。他似乎看到了些希望,迫切地往前而去。
“哪一部?”他勒住馬揚聲問道。
将領自然認得出自家侯爺的聲音,楊鎮這會兒乘馬至前答道:“楊鎮見過侯爺。”
“段先生呢?”秦獨四下打量。
楊鎮也顯得焦急:“段先生引伏兵去西側山腳了,屬下正要去支援。”
秦獨的心幾乎停跳一拍,耳邊有短暫的翁鳴。
一路問一路沒見到人,現在竟然陷入敵人圍困。他心底瞬間空了一塊,強烈的恐懼浮上心頭。
他已經太久沒有過這樣的心慌了。
沒有任何言語,他铮的一聲長劍出鞘,眉目間淩厲又急切,策馬繼續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