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并未應答,隻是先自顧收拾了藥瓶,半晌深吸一口氣擡眼看過來:“是本侯該謝你,當機立斷從并州調來兵馬,又令楊鎮率軍遠程牽制。”
說着,他如記起什麼趣事一樣,輕笑一聲:“還有在豫州軍大營劍指陳威,逼得他回了前線。若不是你,這會兒本侯要在冀州腹地苦戰了。”
“侯爺都知道了?”段懷容自然不是問那些兵馬調動,而是問陳威的事情。
想必剛才那會兒,秦獨已經把這些天所有事情來龍去脈都同副将打探清楚了。
這會兒,秦獨才複又暢快起來,起身負手笑道:“小段先生的威名,在豫州軍和北安軍裡可是無人不知了。”
他說着,一副欣賞的神色:“你當時若能真的一劍斬了陳威,恐怕更是名聲大噪。”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沒料到段懷容有這樣的魄力。以至于文仲奇在講述時,隻差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樣的魄力可以令衆将士折服敬畏,也足以俘獲秦獨的心。
段懷容輕撫着臉頰的藥迹,沒什麼真心的謙虛道:“那不是怕給侯爺惹麻煩麼?”
确實是怕惹麻煩,所以才等着秦獨親手将人殺了。
“呵,那現在本侯斬了陳威,就不算惹麻煩了?”秦獨輕挑眉尾,想做興師問罪之态,卻藏不住笑意。
段懷容自知是在打趣,這會兒故作無辜反問到:“侯爺是在怪我?”
這一句半分嗔怪半分調侃,竟把秦獨問得語塞。半晌,他才回神道:“是擔心你。”
“平逸王雖說狐假虎威,但到底是個藩王。他不敢對本侯怎麼樣,卻難保不會害你。”
“聽信兵來報說平逸王找你麻煩,本侯便快馬加鞭趕回來。一進大營就見陳威對你刀劍相向,險些出事。”
擔心?險些出事?段懷容聽着這些關切的字眼,竟有些陌生。
他不知道這人怎麼又認真起來,一字一句竟然真情流露。隻得笑笑,說得安心:“我知道侯爺會來。”
一切本就是他的算計,他自然知道秦獨會來。從故意激怒陳威開始,他就已經在為秦獨出手而鋪墊。
隻不過,眼下這句話在秦獨耳朵裡成了信任,令他覺着自己已經是段懷容心中的可靠之人。
“放心,陳威的事情不會落到你的頭上,也不會是本侯的麻煩。”秦獨寬慰着。
“往後若是再遇到這等危急之時,盡管放開手腳,隻要能保自身無虞就好。”
段懷容品味這話裡的含義,站起身來與人平視:“我之後,還有機會為侯爺軍師?”
他是在詢問,秦獨是否有着長遠打算。或者說,他還能否從秦獨這裡獲得更多的機會。
隻不過,這次詢問沒給反駁的機會。
“當然。”秦獨意料之中的肯定,并且頗有滿意喜色。
他上前一步與人臨近,帶着笑意低聲道:“運籌帷幄帳中,決勝千裡之外。能得小段先生在側,是本侯之幸。”
段懷容覺着自己已經摸準了秦獨的命脈,發覺秦獨似乎經不起太厲害的撩撥。
于是,他不甘示弱微微擡了頭,故意與那帶着笑意的唇慢慢臨近,直到兩人氣息可以若有若無的交融。
果不其然,秦獨眼睛微張收了收下颌,收斂方才得意風流之态。
段懷容薄唇微啟:“願長伴侯爺身側。”
一句力道深厚的情話,回應着秦獨剛才的話。即便未有任何讨好語氣,卻也足矣令人神往。
秦獨垂眸微微抿唇,似在回味剛才聽到的話,一時竟失神淺笑。
……
平叛之戰過後,北安軍清點了收繳物資,随後拔營向冀州府行軍。
戰事剛剛平定,冀州還不安生,又有一些縣城經曆戰火需要安定,所以需秦獨在冀州停駐些時日,料理戰後之事。
大軍啟程之日,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北風卷着一片蒼茫,将蜿蜒的兵馬隊伍吞沒。
段懷容駕馬緩行在秦獨身旁,一身厚實的鬥篷隔絕了寒冷,令他于風雪中更加坦然。
隊伍行過一處山丘,四下寒風叫嚣。
段懷容擡眼眺望陰沉的天色,卻忽的在風雪裡看到了什麼影子,不像山石枯樹。
他蹙眉細看,發覺那是一個人牽着一匹馬。
遠處高高的丘頂,立着個身穿軟甲的将軍模樣的人。身後的紅色鬥篷随風揚起,在白茫中格外奪目。
這人左手牽了一匹馬,右手持着長槍,就這麼巋然不動地立在風雪裡。
如同一尊威嚴的石像,屹立不懼風雪。
那身形像是軍中之人,山丘頂四周不見旁人。段懷容疑惑,向秦獨問道:“那個人是誰?”
秦獨循着段懷容目色看去,并沒凝望太久,答道:“原冀州軍統帥,解安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