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孟聽海都會笑着說:“你們倆呀...都是犟脾氣!臭小子!”
然後三個人便都笑了,隻不過萬堯清是爽朗肆意的笑,而蘇闌是内斂文秀的微笑。
每一次,萬堯清的眼神都落在蘇闌身上。
眼神裡有好奇。為什麼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真有神機妙算的本事?好幾次都預判到敵軍行進路線?難道真是諸葛轉世?
也有不屑。身子骨太差了,怎受得了行軍之苦?更何況入冬以後此處更加苦寒,撐不撐得到凱旋回京?
不行,等這場仗打完,非得抓他到府上讓名醫周醫官給養一養。
有一天,平西将軍又來大帳溜達了。
他沒挖苦諷刺,而是好言好語地問:“我府上有個池塘,裡邊兒遊了五隻錦鯉,軍師想不想去喂?”
蘇闌納悶,遲疑,然後蹙眉。
那眉峰如秀麗遠山,引得萬堯清一下子就迷失到裡頭了,心跳狂亂不止,血脈噴張的程度堪比練劍半個時辰!
“嗐呀,其實我想邀你去我府上做客,我覺着你這人有趣的很。”萬堯清幹脆盤腿席地而坐,硬擠在蘇闌旁邊,把那略顯單薄的身子骨夾在書案和自己身體之間。
蘇闌躲,但好像也無處可躲,隻有點驚恐地看着突然示好的死對頭。
萬堯清表誠意:“别人都看在我家滿門忠烈的面子上對我卑躬屈膝,我說一不二慣了,就連孟聽海的名諱我也直接叫。但你,一點身世背景都沒有,甚至連說話都不會,嗆我的時候像吃了雄心豹子膽,可不是有趣極了!”
“......”蘇闌懶得搭理他。
“你可别裝聾,我知道你左耳能聽見!”萬堯清大笑着捏住蘇闌的兩個胳膊,“你也别裝瞎,老子這麼頂天立地的一張臉,叫你好好看個清楚!”
蘇闌本意想捂眼睛的,可現下被迫近距離看萬堯清湊近的臉,整個人僵硬的如同雪中雕塑。
萬堯清的五官十分硬挺,皮膚有點糙,胡子拉碴的;配合着他那孔武有力的身材和長滿繭子的手,一看就是粗人。這沒辦法,軍營裡的所有男人都是這樣,身居高位的萬小将軍已經相對幹淨清爽了。
萬堯清忘記了,他逼對方看自己的時候,自己也更能看清蘇闌了。
美。
這是他心裡唯一的評價。
蘇闌的眼睛像湖泊,平靜而安穩;唇色如雪中寒梅,豔而不俗;喉結...鎖骨......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人嘗起來應該味道不錯。
轟!
年輕将軍腦海中似有什麼東西炸開,他猛地推開蘇闌,粗喘着,不可置信自己剛才萌生出的可恥念頭。
蘇闌困惑,眨了眨眼。
萬堯清更無地自容了,最後居然倉皇逃走。
接着,後面便發生雪山奇襲之戰。
臨行前,他們二人心照不宣,誰也不提上次。
蘇闌在紙上寫下---
【來者皆是客】
【過後不思量】
萬堯清問他這是何意,他用手語回答:
【此行艱險,不知能否平安歸來】
【不論發生什麼,願小将軍永遠意氣風發】
這話喪氣,萬堯清不聽。
他大筆一揮,在原來的墨迹上覆蓋了新字:
【堯天舜日】
【海晏河清】
“本将軍的名字自帶恢弘之氣,必能平安凱旋!”萬堯清誠摯而熱烈地盯着蘇闌那湖泊般漂亮的雙眸,“此戰結束後,别跟着孟聽海吃苦受罪了,跟着我,當我的軍師如何?”
蘇更闌咽了咽嗓子,微微怔愣着,不知該如何作答。
哪料萬堯清繼續迫近:“若你不願意,那便當我幕僚,舒舒服服地住在将軍府裡。平時喂魚賞花、練字管賬,想做什麼都行,或者什麼都不做也行,反正我絕對能護着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蘇闌詫異又生氣,哪有幕僚隻幹閑事的?把他當做無能懶漢般對待麼!
蘇闌拂袖而去,萬堯清不知所以地追在後面跑,“哎呦,蘇軍師您這是......”
聲音漸行漸遠,最終消散在雪山中,化作驚天泣地的嘶吼。
【來者皆是客】
【過後不思量】
其實,當萬小将軍在京城寂聲樓第一次看到這句話時,就已經确定了某件事。
今日,他又站在了寂聲樓門前。
“将軍,巫奇朵在裡面。”阿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