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更闌急迫地想知道甯謙所言是否屬實。
但他該如何向萬堯清開口呢?
以什麼身份,什麼語氣?
“你或許是看錯了。”蘇更闌道。
“大哥,我發誓,我一定不會看錯。”甯謙用一種賭命的表情仰着臉。
“......”蘇更闌長久而木然地注視着甯謙。
他的本能不相信萬堯清會是殘殺無辜百姓的惡魔,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此刻的确動搖了,因為自己的義弟是一個嫉惡如仇的心思單純的少年,不可能空穴來風的指控别人殺人放火。
他相信甯謙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但那日風急天高、黑燈瞎火,有一定概率是誤會。
院子入口的那道身影已然不見。
蘇更闌的心空落落的,情緒不安的下墜。
為什麼不進來,為什麼不解釋?
為什麼就這麼走了?
他望向小津,渴求小津能說些什麼來反駁甯謙,但小津隻是嗫嚅了一下,回避了他的目光。
蘇更闌閉了閉眼,默默地深呼吸,有種困得快暈倒的錯覺,意識忽然處于遊離狀态。
周醫官最早發現異常,連忙問道:“蘇先生可是心口又疼了?”
小津急步上前,“您先休養身體為緊,待明日您有什麼想問的,将軍一定會---”
“大哥,”甯謙由跪變站,但因腿麻趔趄了一下,“咱們回自己家,不在他們府裡住。”
蘇更闌遊離的思緒想到,如果有天眼就好了,監控一調,任何罪犯都無所遁形。
小津一聽有人要把蘇更闌帶走,頃刻間便淩厲起來,“将軍未發話,蘇先生就不能走。”
甯謙嘴毒,“我大哥今日受傷本就是拜你們戰馬所賜,而過去我甯安百姓死的死傷的傷,和你主子必然脫不開幹系!”
“你們萬府的風水不養人,我大哥的氣運扛不住他的煞氣,如今我回來了,必要保護我家人平安無虞。”甯謙人雖年輕,但氣勢正盛,瞪視着小津毫不退讓,“今夜佛擋殺佛,人擋、我便殺人。”
小津凝目,語氣誠懇:“蘇先生,求您留下。您與将軍相處的時日雖然不多,但他的品行您是切身了解過的,您得相信他是絕不會加害您的。”若是仔細聽來,小津除了誠懇之外還有一絲可憐兮兮的祈求。
“狗屁!”甯謙唾了一聲。
“你!”小津差點發火。
“都閉嘴,吵得我腦仁疼。”蘇更闌扶了扶額。
護衛和大俠都噤了聲,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蘇更闌,等待他發話。
蘇更闌道:“小津,我是有住處的,如今我弟弟已經歸家,就不便叨擾你們了。”
“可是您家的門還未修好呢,夜裡漏着寒風怎能住人?”小津着急。
甯謙攙着他哥,“哈?門怎麼了?”
蘇更闌和小津主仆二人均是噎住。
蘇更闌:“昨晚的風太大,刮壞了。”他怎敢說實話,實話是你血海深仇的萬小将軍一腳把門給踹裂的,豈不給本就焦灼的關系又添了一筆孽債?
小津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于是聰明的保持沉默。
周醫官道:“不如這樣,今晚你們兄弟二人住我家,我也好照顧二位身上的大傷和小傷?”
小津像是還想攔,但蘇更闌看了看他,搖了搖頭,小津便隻得住口放棄了,很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地道:“那我即刻去找馬車送幾位出府。”
其實甯大俠是非常抗拒坐仇人家的華麗馬車的,但蘇更闌表示如果你想讓我死在路上那就繼續硬氣,于是當弟弟的隻好答應。
馬車内十分舒适,鋪着軟墊還擺着點心,對行動不便的蘇更闌而言頗為友好。小津邀功:“蘇先生,這是将軍特意叮囑的。他知道您心系寂聲樓所以不會在府内養傷,在您睡醒之前就提前安排下人布置了馬車,專門為了供您出行使用。”
“代我多謝他。”蘇更闌道。
甯謙和小津都坐在外面趕馬,一左一右,誰也不服誰。
“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壞心?”甯謙語氣裡夾槍帶棒:“小小一馬車而已被你吹的天花亂墜,我甯家是養不起馬匹還是雇不起馬夫,用得着你在這獻殷勤?”
對于外面的針鋒相對,車廂裡的蘇更闌無聲地歎了口氣,周醫官也無奈的笑了笑。
周醫官是甯安往事的知情者,所以蘇更闌對他是不設防的,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得見的聲音問道:“當年您檢查患者傷情時,有見過萬堯清萬将軍的臉嗎?”
周醫官沉思良久,“我不能确定。”
“萬将軍的身形比一般人高大,面孔也很有辨識度,如果他當年真的在古城裡出現過并且活了下來,那應該是有人見過他的,一旦見過,總會有印象的啊。”蘇更闌邊想邊說。
周醫官:“救火救災時情況緊急,我沒有特别注意到傷患的五官外貌,況且那事距今時日已久,即使有過一面之緣也很難回憶起細節。”
“對了,張仵作還在将軍府,明日您去給他醫治的時候多煩請幫我觀察。我初見他時,他的狀态瘋瘋癫癫像是失去神志,可我總覺得他...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的眼睛、眼神,給我一種是在裝傻的錯覺。”
這個錯覺的來源是馬蹄之下,瘦骨嶙峋的仵作嘔血暈倒的前一秒,深深地看向替他挨了一蹄子的蘇東家,隻那一眼對視,蘇更闌内心就是一驚。
“裝傻無非是為了保命,而保命的本質是避害,他在避什麼呢?”蘇更闌道:“酒樓趙東家曾口無遮攔的吐露過一件事,意思那場大火是為了燒死某個大人物,為了讓一切順理成章,才害得整座城為之陪葬。”
“趙仵作負責驗屍,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被掩蓋的東西,所以才突然消失了幾年,消失到就連他的親兄弟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周醫官:“我記得您醒時說道他身上有一本書卷,上面記錄着有關甯安火葬的信息,那書卷可在身邊?”
蘇更闌一拍大腿,“把這事給忘了!”他略顯懊惱:“這事還是陸公子随口告知的,我本想安頓好仵作後再盤問,結果忽然出了後頭的亂子,根本沒來得及找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