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開寶萊的視線範圍，李霖花才回頭看了一眼，随即低聲詢問季浮燈的想法：“她的話，你覺得可信嗎？”

季浮燈沒想到李霖花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還是懷疑，頓時奇怪，出于相信李霖花，他又認真回想了一遍寶萊的言行：“挺可信的呀，怎麼了？你懷疑她什麼？”

“你難道忘了她給我們打電話時的态度？”李霖花說：“如果不是見到她真人，你會相信電話裡那個是幸存者嗎？寶萊隻是剛成為業主……她融入得太快了。”

這是實話，來時兩人就感到憂心忡忡，第一次遇到連身體細節都知道的業主，說不定就潛伏在他們身邊，或者時刻監視着他們。千思萬緒在見到寶萊後才慢慢消退。

季浮燈沉默片刻，解釋自己的想法：“她說在拒絕回答業主隐私時有被控制的感覺，所以我猜測業主的身份可能會對她有影響吧。”

這話可不見得，李霖花覺得電話裡寶萊的語氣太“業主”了，連規避問題的話術也一模一樣。她想起一點，有心提醒道：“還有她見到你時的表情，我在旁邊看得清楚，那絕對不是驚喜。”

“但也不是仇恨。”

季浮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分辨出一個人到底是不是“驚喜”。他并不想深究這點：“隻要不是那個組織的人就好了，或許是我們之前還見過隻是我忘了。”

他還給寶萊找上理由了！

李霖花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可季浮燈還是一臉無辜，雙目對視間，李霖花隻覺如鲠在喉，憤憤閉上眼不想再看。

這一路上季浮燈做的許多事說的許多話，實在是讓她很看不慣，迫于是任務目标想罵不能罵，隻能當做沒看到。

李霖花又說：“既然你覺得她沒問題，怎麼最後不留下來聽聽她要說什麼。”

這回季浮燈沒什麼好解釋的了，有些為難道：“沒問題是沒問題，可讓我跟她在一塊待着總覺得會出事。”

“哈！”

李霖花冷笑一聲，隻當做是季浮燈小動物般趨利避害的直覺。

由此可見寶萊的危險程度确實很高——連季浮燈都忍不下去了。

季浮燈笑了笑，沒再解釋什麼。

雖然後來相處得很好，但季浮燈還是會記得當時和寶萊躲在灌木叢後、被毛球業主發現的情景。

寶萊給他指的是條死路。

等跑到盡頭與白牆面對面時，季浮燈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參加公司運動會，身後那個發出呼噜聲的也不是自己的秃頭上司。

赢了沒有獎勵，輸了會丢掉人生。

毛團詭異慢慢靠近，呼噜聲震耳欲聾，自己已經被逼到了死路，在這樣情況下，季浮燈終于發現自己對死亡的漠視。他沒那麼想活着。

季浮燈隻是遺憾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如果沒那麼快動手就不至于死，還能高高興興帶着他的死訊回去複命。

他擔心李霖花任務失敗會不會受到懲罰，畢竟自己或許是末日的“關鍵”。

他還想到了剛剛分别的藍馬甲，應該是個女孩子，卻不幸運地遇到了末日、不幸運地進入了副本，可能唯一幸運的是有他引走了詭異，或許就能活下來。

季浮燈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學生時代就不會生氣，脾氣好到讓人覺得欺負他都是件丢臉的事，等進入社會後他就成了處于食物鍊底端的老好人。

不會拒絕就注定被壓榨被掠奪。名額、項目、獎金歸别人，加班、苦力、黑鍋都是他的。

現在，死也是他的了。

可出乎意料的，毛球業主并沒有對他做什麼。

它千辛萬苦追到人後隻是對着季浮燈嗅了半天，能夠穿透石闆的黑線不知輕重地扒拉了他幾下，在他身上、手臂上劃出幾道傷口，最後呼噜聲逐漸平複，溜溜達達地走了。

季浮燈茫然地回到服務大廳，面對迎上來的擔憂的目光，他略去了和藍馬甲交流的部分内容，隻說自己回來時運氣不好遇到了業主。

“你運氣很好哩！”還沒受傷的田有志笑着說：“不是誰都能從業主手裡活下來的。”

先前那位隊長就沒活下來，這才有了李霖花帶隊，連本該護送的任務對象季浮燈也開始冒險找線索。田有志說完就想起來，表情沉郁。

季浮燈便提出想和藍馬甲建立聯系的想法……

“行了，你心裡有數就行。”

李霖花沒注意到季浮燈的表情，忽然停下腳步：“我忽然想起來，有件事還需要寶萊去幫忙打聽一下，她現在是業主，或許會容易些。”

她看向季浮燈：“業主的話應該能了解到如物業應聘的信息吧？如果真的要從紅藍方裡選出最佳團隊入駐小區，那我們和藍方說好的合作恐怕會出現問題。”

李霖花知道雷明不會做那種惡意競争隻為取勝的事，但耐不住對方團隊裡還有幾個普通幸存者。這些人通常心理素質不足，在生死邊緣很容易忽視大局，從而打亂整個計劃。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寶萊。

寶萊心思多、膽子大，雖然成功将紅藍馬甲的人連接在了一起，但也正是這種全然不在乎副本規則的勇氣和行動力才使她成為最大的不穩定因子。

季浮燈頗為苦惱：“到現在還不知道競選最佳團隊的标準是什麼，連有沒有這個競争規則都還不一定。”

“不管有沒有，我們去提醒一句總沒有錯。”李霖花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