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萊發現身旁有一扇半敞開的宿舍門。
門開着就算不上“擅入”了吧?
她探頭探腦,注意不觸碰宿舍的任何部分,腳尖也離門框一段距離。
宿舍裡隻有兩張床一左一右擺放着,正對入門處的牆面上有一小格的窗,天花闆懸挂着發灰的燈泡,可謂是家徒四壁。
這住宿環境也太差了。寶萊撇撇嘴,正要退出,餘光裡似乎多了什麼東西。
定睛一看才發現,她的名字不知何時浮現在門上,與另一個人的名字并排印在宿舍門牌号下。
【103 應書星寶萊】
寶萊頓住,她停下動作,再次确認自己沒有觸碰門框牆壁、腳尖尚未踏入宿舍範圍。
她唯一的動作就是“看”。
究竟什麼算“擅入”?即便是門開着的狀态,路過的人無意間瞄一眼也算“擅入”嗎?
寶萊啧了一聲,索性不再注意,擡腳推門就進了103宿舍。
宿舍内的布置所見即所得,寶萊愣是趴在地上看了床底、踩着床欄研究窗戶,都找不出什麼異常之處來。
床是木闆床,上面鋪着薄薄的床墊,還有統一花紋的枕頭,沒有被子。
窗戶可以打開,入目便是小區中心噴泉花園。
明明有樹葉的遮擋,可寶萊卻可以毫無障礙地看清噴泉主體,那是一個手中托舉着圓球的懸浮雕像,水流從圓球頂部流出時急時緩,在光線的照射下,池面波光粼粼。
寶萊覺得哪裡不對,再仔細一看——
那雕像的面容竟來自嬰兒!
嬰兒雕像腳尖踮起,另一隻腳夢幻般地向後翹着,如同即将翩翩然飛起。它一手高舉,一手環抱自己,身體軀幹被布料包裹,露出肉感的四肢。
看着看着,嬰兒似乎轉過頭來,眼睛遲緩地轉動,微微笑着,顯示出幾分不屬于外形的老态。
而寶萊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移到那顆被托舉的圓球上。
圓球如同磁石牢牢吸引着寶萊的目光,它逐漸放大、逐漸清晰、逐漸靠近,最後使其視線被它完全占據,不留一絲空餘。
一粒極易被錯過的芝麻大小的黑點出現在圓球中心,在被注意到的那一瞬間忽然向四周浮現黑色液體,如同記憶裡的黑色岩漿從四面八方向寶萊湧來!
而她成了圓球中心。
她站在黑點上茫然若失。
從旁人的角度看,寶萊扒在小窗上,貪婪又渴求地注視着外面的景色,她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竟與那嬰兒愈發相似了。
隻有寶萊自己能看到,大到讓人恐懼的雕像遮天蔽日,淡淡向她投來了視線,黑色液體就要将她淹沒——
寶萊咬破舌尖,嘴裡血腥彌漫,憑借着這一絲身體本能的痛楚,讓她從迷惘中掙脫開。
像是從高空跌落,忽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心跳加速,眼前是不斷向上、夾雜着黑線的水流,她逆行向下。
寶萊跌落在床上喘着粗氣,這時候才感覺到後背陣陣發涼,好似有風吹過。
她有點莽撞了,明知道這個副本裡視線也是一種“觸碰”,卻如此大膽直視……
但那是活着的詭異!
這句話足以反駁寶萊的所有後怕。在意識到嬰兒雕像的不同尋常後,莫名的興奮從心底油然而生。
其實噴泉上的嬰兒無時無刻不在轉動圓球。因為它的速度快到肉眼難以捕捉,以至于旁人看來是靜止狀态。
隻有像寶萊這樣深陷其中,才能看清嬰兒緩慢翹起的嘴角,感受到腳下圓球傳來的平穩震動。
門外忽然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嘈雜的議論聲充斥着宿舍。
寶萊又爬上床欄,關上窗,餘光瞥見雕塑仍靜靜望着這裡。
她抑制住向外窺探的好奇,心裡盤算着晚上再來看看,最好能拉上應書星一起!
走出門,與正和應書星說話的林梁撞個正着。
說實話現在寶萊的臉色不算好,有些蒼白,額角冒汗。但她還是積極與林梁打招呼:“林大哥,你也來看宿舍了呀?”
身後的宿舍門被她欲蓋彌彰地輕輕一帶,沒有關嚴,宿舍裡面的環境一覽無餘。
林梁下意識往裡看去。
下一秒,他隻覺得眼球劇痛無比,痛苦是從眼底蔓延上來,像是被人用刀尖剔出最敏感的神經,讓他忍不住哀嚎着捂住了眼。
應書星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又有幾個幸存者尖叫起來,捂着眼痛苦不已。
這些人都是有意識地想要窺看他人的宿舍。
寶萊心裡有了數,又慢條斯理地關上了門。她站在門口,滿臉疑惑:“你們這是怎麼了?”
應書星愣了好一會,反而注意到門上多了個名字,名字的主人正站在門前一臉無辜。
她很快想到,寶萊大概也是誤入宿舍,現在兩人成為室友了。
寶萊沖應書星甜甜一笑,看也不看在地哀嚎的幾個倒黴蛋,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