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快,轉眼到寒露,晏家各方周旋,隻說陛下重視河道貪墨案,下旨由大理寺,都察院與刑部會審,一時沒有定論。
徐閣老仍在位,卻閉門不出,難以捉摸。
清芷自然也稀裡糊塗,索性放下心,反正相信六爺,對方說有實證,定不會騙人。
發現自己越來越信他了。
隻是人家在外邊如火如荼,晏家的事可還沒着落,她又不停給對方提要求,今天救萱娘,明日找杏春與小哲,心裡不好意思,嘴上卻不能認,一邊用汗巾擦對方身上的雨水,一邊念叨着:“全是做好事,給六爺積德呐,你們做官的一定要多積德。”
“我們做官的都缺德,平常需積攢些”。
清芷咬嘴唇,“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自己認下的啊,别怪人。”
他笑着把她攬懷裡,“夫人怎會有錯,即便錯也是外面人不懂事,算不到夫人頭上。”不經意碰到她指尖,蹙起眉,“怎這樣涼,丫鬟偷懶沒燒手爐,還是屋裡的碳火不夠,叫滿春兒去拿。”
“我的手生來涼,不怨他們。”
她害羞地将臂膀抽回來,站直身子,又擡眼皮瞧他,癡癡道:“六爺待我真是挺好的。”
晏雲深的心又若三春暖陽了。
日子在彈指一揮間過去,秋日帶走最後一絲黃,窗外已是白霧茫茫。
清芷瞧着心裡涼絲絲,有太多要牽挂之人,惦記的事,馬上又要一年,秋去冬來,也不知來年她會在何處。
晏雲深看她暗悠悠的眸子,曉得又傷起情,從袖筒裡掏出幾張紙,塞到對方手裡,打開有熟悉字體映入眼簾,竟是母親的筆迹。
幾句簡單的平安話,讓清芷心裡熱滾滾。
“六爺——”
她嗚咽着說不出話,淚流滿面,母親先被關在教坊司,多虧晏雲深才弄到浣衣局,雖說需辛苦勞作,總算不用受人輕賤,如今又能傳遞書信,那是小蟲子都飛不進去的地方,清芷曉得不容易。
其實帶句話就好,從不奢望看到母親的字。
晏雲深抽汗巾子給她拭淚,笑容裡滿是疼惜,“就知道你要哭,别擔心,家裡都好好的,我自會找人照顧。”
清芷不動,乖乖讓他擦,可憐兮兮,“六爺答應我的都做到了,可我允諾六爺的事一件都沒做成,弄來弄去也沒查出個結果。”
“急什麼,家裡的事才最複雜,我看夫人挺了不起的,鬧出不少名堂。”
“鬧出名堂也沒用,還給六爺添麻煩。”
越說越哭得急了,像個小孩子做錯事怕大人怨,又委屈得很。
“馬上過年了,一年很快就過去,我什麼也弄不出來,怎麼辦!”
晏雲深笑笑地看她,“那就再多待幾年,你還年輕,不怕——”
清芷情緒太激動,沒聽出話裡的意思,傻乎乎地問:“待幾年,六爺不着急,等得了嗎?”
“那要看你如何待,若合我的心,越久越好。”
瞧清芷一臉懵,晏雲深的笑意更濃,塞塊蜜糖到她嘴裡,“别哭了,帶你去個地方,保管高興。”
白露為霜,松間凝翠,偶有風過,吹落滿城飛花。
兩條車輪碾過,在一地碎花中留下深深的痕迹。
清芷手捂着暖爐,披着大氅,靠在晏雲深身上,好奇地往外望,“好冷的天,不會讓我到山上賞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