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繼續追根究底,對方卻閉口不言,也便不再問了。
雲深扶着三姐姐躺回榻上,喚婆子熱點心,怕對方起來喊餓,午後天氣舒服,想來是睡不久的,他便坐在邊上等。
迷迷糊糊也趴着睡了,夢中有人在摸自己的臉,想着應是三姐姐,并不介意,又過了一陣,才睜開眼,卻見三姐姐紅唇就在鼻尖,離得越來越近,冷不防在他額頭親了下,又順勢往下滑,口裡念着:“書熠,你想不想我啊,我挺想你的——”
手臂婉轉如蛇,直往他腰間伸,轉瞬便解開汗巾子,綢袍散開,露出胸膛一片白,她竟撲到他懷裡,嘤嘤哭起來。
不過還是個少年郎,哪裡經過這個陣仗,吓得騰地站起,跑出去,驚魂未定時又有個小丫頭從天而降,将他砸個底朝天。
玉鳳簪劃過臂膀,疼得撕心裂肺,正要發怒,擡眼見小姑娘穿着青布衫,頭上還裝模作樣蒙了紗,一邊拽一邊笑,“書允哥,我就知道你會接住的,我——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呀?”
他愣了愣,聽對方嬌嬌糯糯的話,一聲一聲,方回過神。
小姑娘身上散着香,比自己熏得青靈髓還好聞。
晏雲深睜開眼,窗棂外依舊一輪明月,銀白灑下,屋裡的花罩泛起流光。
他很少大半夜還幹瞪眼,莫非生氣,可又生哪門子氣,原本人家就是一對,侄子書允為何新婚夜不歸,别人不曉得,他可早派人查過,對方根本沒養歌姬,可能性隻有一個,已經知道安家出事。
青梅竹馬又如何,遇事不過各自飛。
他本可以告訴清芷,把兩人最後一根搖搖欲墜的情絲斬斷,可又不願枉做小人,難道沒有那些枝枝蔓蔓的往事,自己還比不過侄子。
除了年輕幾歲,毛頭小子一個,哪裡更強,越尋思越火冒三丈,像個吃醋發瘋的夫君,完全忘記自己隻是個挂名的,全然壓不住火,生氣對他而言也很可笑,在官場縱橫捭阖,什麼時候生過氣。
翻個身,忽聽外面響起敲門聲,滿春兒偷偷進來,低聲道:“六爺,人來了。”
晏雲深本就清醒,直接起身穿衣,随小厮一路走了。
裡面的清芷迷迷糊糊,一會兒醒,一會兒睡,也聽到敲門聲,曉得晏雲深半夜出門,擡頭看月光如水,離天亮還有一陣,大晚上去哪裡,公務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吧。
心裡一揪,想起那夜大婚書允也走了,接封信,灌醉自己,偷摸去見老情人。
難道六爺也去找相好的。
不由得冷笑一下,他找相好的,與她有什麼關系!左右不過是個假夫妻,有意中人不是更好,再說晏家外面看着正經,實則還不是偷雞摸狗,哪個又能例外,還用大驚小怪。
才不要管他。
心裡發狠,腿卻不聽使喚,穿上衣服,偷摸出門,外面早空無一人。
雖是夏日,夜晚也涼,又剛下過雨,風吹起來,寒意四起,清芷打個哆嗦,尋思回去也睡不安穩,索性漫無目的在園子裡逛悠。
穿廊過閣,花兒都睡了,樹木也在風中瑟瑟發抖,小蟲子卻還啾啾叫着,倒有種格外的靜谧。
這裡走走,那處蕩蕩,仿佛幽魂般,若讓巡夜的看到,肯定也要吓一跳。
小半個時辰過去,方覺無聊,想必對方早就出府,誰還把相好的養家裡,六爺素來謹慎,才不會像三爺似地在府裡找丫鬟。
院裡丫鬟除了成绮便屬采芙模樣最俊,守在身邊都不吃,哪會去偷别人房的東西。
清芷困得打哈欠,才意識到自己大半夜亂轉,其實還是想着晏六爺,越發覺得自己可笑,攏了攏衣服,決定回去,偏巧晏家新修不少地方,依着以前的記憶,四拐八彎反而迷路。
站在一片竹林裡琢磨半天,看着兩三個月洞門不知該往何處走,突然想到此地翠竹茂盛,應是翠蘿寒所種。
本就對那地方充滿好奇,尤其牽扯到三姑奶奶,白天不好去,如今都來了,不如轉一圈。
問問婆子路也行。
徑直往前走,一路綠竹猗猗,圍出院落,上面挂着牌匾,翠蘿寒。
牆内外一片蕭條,花/徑上鋪滿層層疊疊的落葉,清芷歎口氣,心生凄涼之感,往裡走也不見下人出來,想來根本沒人伺候。
前面三間正屋,左右兩個廂房,順着遊廊往裡進,突見一點火光,三更半夜也夠吓人,習慣性往邊上躲,幸虧身量小,黑漆漆看不到。
對面打着燈,她倒瞧得一清二楚,穿着短褲藍衫,靠在廊下打哈欠的——不正是滿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