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笑嘻嘻問,指尖點玫瑰膏往臉頰抹,“三姑奶奶是家裡唯一的女兒,身邊肯定要多放幾個丫鬟。”
提到三姑奶奶,采芙立馬臉色變了,連聲音都壓低幾分,“姨娘如何曉得三姑奶奶,别怪奴沒提醒,三姑奶奶這幾個字在家裡萬萬不能出口,還有她住的翠蘿寒,也不能提。”
說着又止不住歎氣,到底年紀小沒城府,不讓别人提,自己反而打開話匣子,“奴記得三姑奶奶的模樣極美,對下人又好,但不知為何瘋瘋癫癫的,隻能被關在屋裡,留個婆子看管。”
清芷對三姑奶奶毫無印象,雖說小時候常來玩,但沒打過照面。
小丫頭手腳麻利幫她穿戴好,又到大衣鏡前照了照,晏雲深推門進來,看着眼前人好似春天開出的花,嬌嬌嫩嫩,唇角勾起笑。
“走吧,太晚不好。”
五月的天,花樹繁茂,直往碧青去,牆角落着奇石,有淩霄花攀岩而上,花瓣重疊似朝霞,走出花園,翠柏樹下顯出一方湖泊,鳥禽嬉戲,小船悠蕩蕩,一派春意盎然。
她記得那裡,不久前還在湖邊暗自傷心,如今想來恍如隔世,收回目光,眼底一片蒼涼,仿若時空交錯,又回到大婚第二日,去拜見老夫人與太太們。
“仔細腳下,昨夜有雨。”
晏雲深瞧她神魂飄蕩,腳踩在花/徑上直搖擺,伸手讓扶着,玩笑道:“不會是吓得發抖吧?”
“我有什麼可怕的。”清芷飛了他一眼,“你都不怕。”
“這就對了,精神點,咱們還要過關斬将。”
語氣戲谑,顯然不在乎,反正拴在一起,她要被發現,他也完了,清芷也放松起來,仿佛現在就能看到老太太耷拉的眼皮睜得老大,大太太渾圓身體像個球似地飄來飄去,突覺好笑,撲哧樂了。
拉着晏雲深的手臂往下墜,他低頭,她擡頭,眸光交彙。
她臉上笑意未散,他瞥過來一個饒有興緻的眼神,想知道何事能如此開心,清芷咬唇扭頭,露出一副你管我的姿态。
走過獅子樓,穿亭過閣,清芷發現園子裡許多地方與以往不一樣,新添不少景緻。
“你們家越發富庶了——”清芷故意揶揄,“想必都是托六爺的福,如今你是三品大員,等将來分了家,更了不得,隻怕老太太,大爺舍不得你出去呢。”
晏雲深也不示弱,“我上任沒幾天,哪能想着分家,再說我分不分家,也得夫人你說了算,想讓我分,我便分。”
他存心戲弄她,還一口一個夫人,清芷氣不過,“六爺想聽戲,直接買小戲子放園裡不就行了。”
采芙忍不住捂嘴樂,憑是天下之人,也是一物降一物,六爺素日裡坐在雲端上,任誰也親近不得,竟有被挾制住的一天。
倆人一路鬥嘴,很快來到老太太院外,遠遠瞧見廊下挂着金鳥籠,裡面的鹦鹉叭叭叫喚,清芷頓住腳步,想把手從晏雲深臂上收回,卻被對方順着指尖滑到手腕,又拽過去。
“一起。”他笑着說,使了勁,她掙脫不開,猶豫片刻,還是留下。
院裡的婆子與丫鬟早在兩邊齊齊喊六爺,丫鬟挑簾,迎人進去,她感覺到有見過的婆子露出詫異神色,隻是不敢言語。
越過六折青枝屏風,便是正屋,丫鬟拿蒲團放地上,晏雲深笑問:“怎麼隻有一個,再拿個過來。”
丫鬟不知何意,猶豫下,還是應了聲,又取來個蒲團,晏雲深拉清芷一起跪下,不讓她開口,自己道:“老太太,給你請安了。”
妾室進門,哪有老爺跟着一同敬茶的道理,一連串的舉動讓滿屋人驚奇不已,尋思老六也太認真了,愈發不敢小瞧。
清芷一直垂眸低首,直到丫鬟把茶放手上,方略挑起下巴尖,輕輕道:“老太太喝茶。”
這一擡吓得晏老夫人三魂沒了七魄,眼睛睜大又眯起,眯起又睜開,“你,你是——”
“不就是孩兒新娶的娘子。 ”晏雲深閑閑接話,“母親怎麼忘了,想是太高興。”
屋裡人一并投來目光,都發現不對,神情大變。
清芷面不改色,心不跳,笑着回:“我姓蘇,喚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