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一怔,“你知道了?”
小錦斜睨着她道:“怕我知道?”
景玥懶得跟她鬥嘴,别開眼看向車窗外。
小錦卻不依不饒,“你既有了公子的孩子,就該收斂點,若今後再讓我見到你跟穆赫非卿卿我我糾纏不清的,别怪我在公子面前多嘴。吃了虧,可别怨我。不過我想你也不會對自己的殺父仇人再動心了吧?”
景玥眉頭一蹙,語氣淡然而肯定道:“穆赫非不是我的仇人。”
小錦面色一僵,“什麼?他可是文軒館的主子,這一路你遇到的殺手還少麼?!要不是九靈閣的人在,你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
“那他為什麼不殺了你?”景玥扭頭盯着小錦,質疑道:“文軒館的殺手第一次出現就打傷了公子,你們不應該是仇人麼。公子說兇手是文軒館的人,穆赫非說兇手不是文軒館的人,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但有一點我清楚,這件事裡,唯有一個人沒有撒謊……當然,或許高湛和他父親,也不一定沒有說謊……”
話至此,小錦眼神不自覺的閃躲了下,才看向景玥,試探着問道:“那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你想怎麼對付那個真兇呢?”
景玥沉默一回,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想着,等一切都過去了,能帶着啞叔平平安安的過完下半輩子就好。”
“那……這個孩子呢?”小錦故意追問一句。
景玥眉心一動,手掌貼上小腹,雖然孩子隻有兩個月大,自己卻好像真的能感到這個小生命不停的在茁壯成長。自從知道有了身孕那一刻,她便清楚的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再跟穆赫非在一起,更不敢去想和歐陽闵的未來。
見她不說話,小錦等不及了,推了她一把,問道:“想什麼呢?說話啊?”
景玥沉了口氣,“你幫我傳個話吧,我想見公子一面。”
“好。”小錦答的幹脆利落,片刻,卻話鋒一轉,問道:“你把公子來玄夏國的事告訴穆赫非了?”
景玥搖了搖頭,“沒有,他想知道自然會派人去查,何必來問我。”
“那就好,”小錦放心一笑,“公子的行蹤隻要不是出自你的口,其他都好說。等一會兒回了靈王府,你隻管待在屋裡歇着,一切我來安排。”
本以為小錦這一句承諾很快會兌現,誰想到回到靈王府,直過了四五日,也不見她出門。景玥雖然心急卻沒辦法,而且自從得知有孕之後總感到頭暈困乏,一日裡有一半的時間都睡在床上。她的變化自然引起府裡其他人的注意,好在靈王和王妃不在府中,隻應付胡玉一人輕松不少。轉眼又是新的一天,一早起她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正犯困,胡玉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瞧你困成這樣?”胡玉笑着,拿手帕子在景玥眼前晃了晃道:“雖說春困秋乏夏打盹,你這盹兒打的也太早了些,才剛過早飯的時辰呢。”
景玥被她帕子上的香氣一熏,頓時清醒了些,不好意思一笑,回道:“讓夫人見笑了,不過是夜裡睡得不大安穩,白天就懶怠動彈。”
“哦?是嗎?”胡玉仔細打量景玥一回,拉過她的手道:“我聽下面的丫鬟說,從那天去城外上香回來,你精神一直不大好。可是在外面住那一夜着了寒氣,病了?”這一問可圈可點。
景玥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道:“怎麼會,不過是我身子弱,以前也常會這樣的,不礙事。對了,再有十日便是夏祭了,不知靈王和王妃何時回府呢?”
“這可說不好,”胡玉眼神一閃,岔開話題道:“你身子既然不舒服,那不如我去請個郎中來給你瞧瞧,說不準吃兩劑藥調理調理會好些呢。”
景玥吓了一跳,忙擺手道:“不必了,夫人好意玥兒心領,我……過兩日就沒事了……”
胡玉張口還要再勸,就聽一陣利落的腳步聲。轉眼間,小錦已經捧着隻托盤站在身側,朝胡玉略一颔首,看向景玥道:“姑娘,湯熬好了,趁熱喝吧。”胡玉擡眼看過去,見托盤裡一隻亮白瓷碗,碗裡盛着半分滿的淺褐色湯水,清澈見底,倒不似平時那些飄着油花的煲湯。景玥拿過碗,想也沒想便喝了下去,又把空碗放回盤子。小錦一雙眼從始至終隻盯着湯碗,一刻不曾離開。
“你喝的什麼?”等小錦出了院子,胡玉才好奇的問道:“我瞧那湯的顔色有些奇怪,是什麼做的?”
景玥笑了笑,如實回道:“是安神湯。我胃口不好又體虛,小錦知道我不愛喝油膩膩的煲湯,特意找來個偏方,雖然是鹧鸪吊的湯頭又放了些藥材進去,但味道清淡的很。”
胡玉眉頭皺了下,又問道:“你喝了多久了?這犯困的毛病竟沒好些麼?”
景玥想了一回,才道:“有四天了吧,不過又不是湯藥,隻是補品而已,大約見效慢些。我這兩天還覺得好多了呢。”
胡玉哦了一聲,沒再接話,手指上纏着手帕子出神。等了片刻,見她仍舊不言語,景玥刻意清了清嗓子,納悶道:“夫人、夫人?你沒事吧?”
胡玉被叫回了神兒,笑道:“你瞧,既然你精神好些了,那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總在家裡打盹兒豈不辜負了這樣好的天氣,聽說趕上夏祭,城裡好多鋪子進了新貨,咱們去瞧瞧?”
喧鬧的街上,一家首飾店的内堂裡,老闆娘笑眯眯的湊在胡玉身邊介紹東介紹西,不停的推薦着桌上托盤裡昂貴的珠钗玉環。景玥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隻好在一邊靜靜的坐陪。足足一個時辰,胡玉才挑了一支金鑲寶石步搖和一對相配的金镯子。老闆娘看着荷包裡滿滿的銀兩,下巴都要笑掉了。出來首飾店,旁邊是一家布莊。正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胡玉購物的瘾被勾了上來,索性一逛到底,拉着景玥又進了布莊。沿着街兩邊店鋪林立,逛到正午時分,烈日當頭。看着被塞滿東西的轎子,胡玉終于滿意的點點頭,罷手收兵。景玥本就精神不濟,又不敢讓胡玉發現自己的不适,隻得強裝笑臉。等到進了酒樓準備用飯之時,她額頭已是一層細細的汗珠。落座之時,連胡玉身旁跟着的丫鬟都發現了她的異樣,一直在旁服侍的小錦,卻根本視而不見的樣子。
“你真的沒事?”胡玉不放心的又問道:“都怪我逛的太久了,瞧你一頭的汗,快擦擦吧,風吹了就不好了。”
景玥勉強笑了笑,隻覺頭暈眼花,心撲通通跳得厲害,小腹也隐隐作痛。她怕是自己走得久了動了胎氣,可當着胡玉的面又不能實話實說,隻得岔開話題道:“沒事的……聽說這家的點心做的不錯,不知夫人想吃什麼?”見她刻意回避,胡玉也不好追問,吩咐丫鬟去叫小二上菜。
很快,美食上桌,有葷有素,有酒有茶。不知怎的,瞧着一道道精細的菜肴,景玥卻直想反胃,勉強吃了兩口,忙擱下筷子。
胡玉看的奇怪,也停了筷子,問道:“我瞧你臉色很差,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你我又不是不相熟的人,你還有什麼好瞞着我的。”說着仔細打量景玥微微發白的臉頰一回,突然眼睛一亮,追問道:“我記得你說這幾天一直頭暈貪睡,胃口還不好。瞧你剛剛吃了兩口東西就犯惡心,該不會……你有了?”
話音落處,景玥吓得一激靈,張口想反駁卻不知該說什麼。見她緊張的神情,胡玉仿佛确定了自己的猜測,不禁皺眉道:“你别騙我,我可是過來人,當初我懷着女兒的時候跟你現在的反應一模一樣。吃不好睡不好,身子虛的走兩步就一頭汗。”說完歎了口氣,又壓低嗓子湊在景玥耳邊道:“咱們認識不止一兩天了,你跟穆赫非的事我都清楚。現在雖說你回來玄夏,跟他到底也沒個名分。懷孕生子可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你心裡要提早有個打算,可馬虎不得。”
景玥啊了一聲,忙搖頭道:“不、不是,胡夫人你誤會了,我……”
“瞧你緊張的,”胡玉笑着打斷後面的話,一派了然神色道:“我不過這麼說,穆赫非那麼在乎你,不會扔下你不管的,名分是早晚的事。要是你真的有了孩子,他肯定開心的飛到天上去。這樣也好,你就安心留在玄夏,好好過日子吧。”
話至此,景玥真是被噎的張口結舌,想解釋又不能解釋。如果此刻承認自己懷了孩子而且還是歐陽闵的,恐怕會引來意想不到的麻煩。隻是不說出來,她又覺得心裡委屈憋悶。想來想去,不得不就坡下驢,避重就輕道:“夫人的話自然有理,不過……一會兒我想跟小錦去趟醫館瞧瞧,不知道方不方便?夫人明白,靈王府請來的大夫雖好,但人多口雜,有些事……我現在心裡也沒底,還是弄清楚了再說出來比較好。”
“我懂,”胡玉非常體貼的一口答應道:“你盡管去就是,正好王爺、王妃也不在家,我先回王府囑咐一聲門上,讓側門的小厮等着你回來再上鎖就是。”
景玥松了口氣,點頭道:“多謝夫人,我看過病會盡快回去。”
飯後,胡玉先行回府,景玥在街邊站了半刻,問身邊的小錦道:“之前我托你帶的話你帶到了麼?”
小錦眼珠一轉,笑道:“這幾天你天天這兒不舒服那兒不舒服的,我忙着照顧你都忙不過來,哪有工夫出府。不過今天這不是出來了麼,剛好一起去啊。”
“一起?”景玥一怔,不解道:“你是說……出城?這已經過了正午,恐怕趕不及……”
“去花子堂。”小錦直接回道,朝着幾步遠外的轎夫招手道:“你們過來,姑娘要走了。”
兩盞茶工夫,轎子停在花子堂門外,屏退了轎夫。小錦又四下看過一回,才領景玥走了進去。與上次來時一樣,堂内安安靜靜,飄着淡淡的熏香。腳下剛剛站定,一個小丫鬟從後堂出來,不等她說話,小錦便開口道:“去叫老闆娘來,我家姑娘要看看你們這兒的稀罕貨。”小丫鬟一聽這話,忙轉身回去。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妖娆身影出現在眼前。
“貴客到訪,請恕英瑩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