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闵哦了一聲，淡淡道：“也好，這段日子辛苦大哥了。我……”話一頓，他突然抱拳一揖，神色嚴肅道：“父王剛剛的教誨，兒子銘記在心。我生在歐陽家就肩負着歐陽家的責任，兒時刻不敢忘記。至于景玥……兒子确實動過别的心思，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請父王安心，從此刻起，兒子心裡隻有父王的大事，絕不會再為了情愛之事分散精力。為了父王、為了歐陽家，兒子定當盡心竭力、全力以赴。”

“哈哈，好、好！”歐陽慕和雙手拍着大腿大笑幾聲，滿眼贊許的望着自己這個回頭是岸的寶貝兒子，贊許道：“這才是我歐陽慕和的兒子！有你這句話，為父有信心，此事必成。”

歐陽闵勉強笑了笑，又正色道：“父王，兒還有句話要說。”見歐陽慕和點頭示意，他才繼續道：“這次北上探望過母妃之後，兒也想……去玄夏國走一趟。”

“什麼？！”歐陽慕和意外之餘是怒氣再起。

歐陽闵忙單膝跪地，很是誠懇的解釋道：“父王息怒，請聽兒一言。此次景玥回玄夏必然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那些人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從她身上找到武離央的下落……”

“這個本王清楚！”歐陽慕和生硬的打斷後面的話，氣呼呼道：“你是想保護她周全？休想！要是沒有别的理由，你别指望邁出南堯國半步。”

歐陽闵苦笑一下，認真道：“父王誤會了。剛才兒進來見父王手中拿着的一定是玄夏國靈王的書信，雖然您跟他神交已久，但您能肯定他一定是講信用的人麼？他既然敢背着夏宣帝與玄夏的敵國來往，就絕非善類。他的目的會不會簡單到隻為了替已故的兄長申訴冤屈，這一點兒不敢苟同。但不管他的最終目的為何，武離央絕對是整件事的關鍵。把他留在南堯，根本不可能對夏宣帝造成任何威脅。試想，一個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一身殘疾的人，如何指證殘害自己的真兇？誰又能相信他的指證？！即便有人信了，遠在千裡之外，夏宣帝有的是辦法應對。他想滅了誰的口，也就是動動手指那麼容易。反倒是咱們，有可能被接踵而來的殺手打亂計劃。所以，唯有送武離央回到玄夏國，那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一語畢，歐陽慕和陷入沉思，半晌，輕輕點點頭道：“言之有理，當日弄這麼個人來，就是為了給玄夏國重重一擊，這一下子，當然要既快又準，狠狠打在要害之處才能奏效。不過這兩個人一起走了，又有靈王的人在，等到了玄夏國到底是他們的地盤，萬一有個變故，咱們鞭長莫及啊。好容易有今天的局面，不能功虧一篑。”

“是，兒子明白，”歐陽闵眼神一亮，立刻接話道：“可父王清楚，沒有景玥這個有力的旁證，武離央的事沒有人會輕易相信。而且，他們兩人的感情深厚，景玥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助武離央恢複身份，武離央也會為了景玥去冒險跟夏宣帝對抗。他們二人的關系才是咱們最好的籌碼。再者，現在武離央對景玥非常依戀，若突然間讓他們二人分開很長時間，恐怕武離央會心生不安。他身子殘疾又受過重創，情緒非常不穩定，到時萬一想不開自尋死路……父王，請準許兒子帶他一起去玄夏國，這絕不是我的私心，請父王明察。”

話至此，情到位，理通透。歐陽慕和無話可說，唯有點頭應允。可他并不放心，不無擔憂的看着兒子道：“此去路途艱險啊，闵兒若無十分把握，父王甯願不走這一步。你可打算好了？”

“父王放心，”歐陽闵從容回道：“兒子長年經商在外，旅途上那些會出現的小小麻煩還能對付。”

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樣子，歐陽慕和心下稍安，畢竟這是他最得意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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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别院，歐陽闵騎在馬上，手心兒裡緊緊攥着缰繩，緩慢的向都城前進。他一雙眼望着道路遠方，漆黑的眼眸一片茫然沒有焦距。

歐陽德騎馬并排走在旁邊，看了他幾眼，忽然歎了口氣，問道：“二弟，你跟大哥說句實話，去玄夏國的事真的沒有私心？”

聽到那一聲滿是焦慮的歎息，歐陽闵回過神兒，很肯定的搖頭道：“大哥多慮了，從我懂事起，做任何事都是為了宣安王府的利益、為了歐陽家族的榮耀。”

“呵，利益……榮耀……”歐陽德喃喃重複一句，自嘲笑道：“是啊，咱們兄弟三人，誰不是呢……這麼多年了，我竟不知心裡除了惦記兵營和王府的事，還有沒有真正的自己。”

歐陽闵牽着缰繩的手微微一顫，扭過頭看去，一向溫和的大哥竟然也會抱怨也會傷感。他心底微酸，接口道：“這便是宿命，生在這裡，我們沒得選擇。要面對的責任，也無法逃避。其實……事情不算糟糕，至少我們可以享受到别人無法想象的尊貴生活。大權在握、呼風喚雨、美人如玉、紙醉金迷……何等惬意呢，呵。”

這人間極緻的樂趣，兄弟二人卻誰也笑不出來，眉頭緊鎖的想着各自的心事。

“對了，為兄還有一事要問你，”仍舊是歐陽德先開口，疑惑道：“上次你遇襲受傷，父王下令追查到底。剛找到殺手藏身的線索，怎麼你叫他們停止調查了呢？”

歐陽闵沉思片刻，才笑了笑，答非所問道：“大哥在九靈閣這段時間想必是累壞了吧，都是些打打殺殺見不得光的事，實在有辱大哥君子之風啊。”

聽出話中調侃之意，歐陽德并不生氣，反而也跟着笑了笑，歎道：“所以你忙完婚事，我可要趕緊退步抽身了，不是大哥有意貶損，隻是……那些事實在有違仁者之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歐陽闵平靜回道：“廣播仁德于衆，收攬人心重要。可朝堂上的鬥争傾軋也是無日無之，沒有手段，如何保得住王府？如何保得住自己？自然，日後大哥是宣安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是王府世子。所以不仁不義的小人行徑就交給弟弟們來做，我也沒别的心願，隻盼着這場風波早日平息，好協助大哥延續我宣安王府的百年榮耀。”

“二弟……”歐陽德無奈開口。

“大哥，”歐陽闵攔下話，岔開話題道：“其實還有件事，剛才你提到的殺手，他的來曆我早已查清楚了，隻不過一直瞞着父王而已。”

歐陽德哦了一聲，意外道：“你查到了？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襲擊你？該不會是高太傅……”

“不是，”歐陽闵非常肯定的搖搖頭，不覺皺起眉頭，神色憂慮道：“大哥你大概猜不到，那人根本不是南堯國人，他是玄夏國文軒館派來的殺手。而且，他的目标不是我，是景玥。”

“竟然是文軒館……”歐陽德面色冷峻下來，喃喃道：“玄夏國的文軒館一向以組織嚴密、行動隐蔽出名，比雪狐幫的實力強了不止一星半點。這雪狐幫的背後，咱們是清楚的。若然文軒館真的摻合進來，恐怕……也是麻煩。聽說從文軒館存在以來，沒人知道它的真實背景，難道你已經知道那位館主的真實身份了？！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要瞞着父王？”

聽歐陽德言語中帶着驚歎的意思，歐陽闵哼的一笑，輕蔑道：“沒人查到那是因為當時我還不想出手。之前我一直覺得隻要他們的黑手别從玄夏伸到咱們南堯來，九靈閣和文軒館可以相安無事。畢竟大家算同行，互相尊重些。萬一日後有相見之日也好說話，可惜他們不肯給這個面子。景家的事若不是他們插手也不會鬧到今天的局面，”說着，歐陽闵臉色一變，目光淩厲的冷聲道：“文軒館那些人太嚣張，像他們那個目中無人、狂妄自負的主子一樣。想從九靈閣手上把人帶走簡直做夢。現在我就親自把人送到他面前，看這回誰笑到最後。”

話音落處，歐陽德怔住，把這話翻來覆去想了許久，才不可置信道：“你是說景家的人是死在……死在九、九靈閣的人手上？！”

歐陽闵沒有承認，也沒否認，雙唇緊抿着，透出一絲剛強和冷硬。

歐陽德胸口起伏幾下，勉強壓住沖到嘴邊的話，重重歎口氣，揚手一鞭抽在馬屁股上，策馬狂奔而去。望着身邊揚起的塵土，歐陽闵的眼前也模糊起來。看到大哥背影中的失望、憤怒和無奈，想起昨晚景玥眼底流露出的直透人心的哀傷和絕望，他卻笑了。呵呵……這就是他的命運，傷害所有他在意的人，但卻無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