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最後又下車來走了一段路,才終于在黃昏前抵達目的地。
研學的村子與東京的直線距離其實不太長,隻是那地方閉塞偏僻,繞路花費了不少時間。珠緒奈走最短路線的話,大概用一半左右的時間就能趕過來。
道路難行是很不便,不過幾年前,「地處偏僻」這也是村子用來招徕遊客的宣傳點之一。
和紗之所以選中這裡,是因為這地方有「八尺大人」的傳說。
「八尺大人」是個都市怪談,據說其真身是個身長八英尺(約2.4米)的妖怪。
她身穿白色和服、頭戴草帽,女性外表,常出現在無人的街道、廢墟或是夜晚的村莊尋找獵物,一旦盯上目标就非常執着。
這個怪談多年前就流傳很廣,不過隻是泛泛。因為沒人能說清「無人街道」究竟是哪條街道、廢墟究竟是哪個廢墟,熱度就僅限于網絡。
直到真的發生了案件。
大約七八年前,這個村子裡有戶人家失蹤了。
一家三口,孩子也就小學生的年紀,回家來過暑假。失蹤的前一天晚上全家還高高興興地一起吃飯,第二天人就憑空在家裡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隻是之後在村莊周圍發現了類似人體組織的東西。
警察來調查了好幾次都沒有結果,這時村子的某個孩子聲稱「那天晚上見到了個子很高的長發女人」,于是八尺大人的傳說不胫而走,這個村子一度成為媒體和靈異愛好者紛紛前往的熱門地點,還發展了一段時間旅遊業。
不過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那之後再沒有類似事件發生,慕名前往的遊客也都無功而返。随着熱潮平息,這地方最終又變回了那個無人問津的偏僻村子。
托這點的福,住宿價格低廉。
和紗她們抵達時剛過下午六點,色彩濃重的晚霞開始在天空彙集,映襯着山路兩旁的蔥郁樹木,有種置身林野的神清氣爽。
有兩三人站在村口,其中一人遠遠見到她們就熱情地迎上來:
“你們就是來這裡合宿的學生吧?歡迎歡迎,路上不太好走,一定累壞了吧?”
搭話的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看樣子是村長。和紗沒跟他見過面,隻在前期溝通相關事宜時有過郵件往來。
不過這回不用和紗出面應酬,有三位帶隊老師随行。
“謝謝您特地出來迎接,接下來幾天就打擾您了。”
天文社的臨時顧問老師上前寒暄,簡單跟村長交談了幾句後,按照事先規劃,學生分三批入住了不同的地方。
村子裡沒有旅館,是找了家裡有多餘房間的三戶人家借住,其中就包括村長的家。
和紗跟珠緒奈、連同随行的老師都是借住在村長家裡。
晚飯很普通地吃了醬煮魚和米飯,本來就走了不少路,大家都很快吃完了。隻有村長和老師們因為中途開始喝酒,後面已經不是吃飯,變成醉醺醺地談天說地了。
和紗對這種行徑頗為厭惡,但對面是老師,她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視而不見地出去亂逛,中途又調解了兩起糾紛。
一起是初中部的,雙方因為喜歡同一團體的不同偶像積怨已久、在今天安排房間時徹底爆發。
另一起又是夏油姐妹跟淺見佳枝,說是菜菜子突然把佳枝撲倒了……有位性格很好的高三學姐跟她們同住,勸解也算順利。
逛完一圈回來,時間還不到九點,珠緒奈倒是已經到了。
她沒換衣服,還帶着自己的雙簧管,風塵仆仆的樣子,見面就先給了和紗一個大大的擁抱,平時也少見她這麼熱情。
不等和紗覺得奇怪,她就先揮揮手表示自己要先休整,好像是樂器包不小心摔了一下,得看看有沒有出問題。
好吧。
和紗接受了她的擁抱,又善解人意地下樓留出個人空間。
沒多久,她聽到珠緒奈在樓上吹曲子,好像是月光曲的旋律。
輕緩,翩跹卻憂郁,帶有隐約的陰暗預兆,襯得月晖更加冰冷明亮起來。
和紗站在樓下聽了一會兒就走開了。
雖然珠緒奈沒說,和紗還是知道她新年回老家時相親了好幾場。那邊是找人入贅,所以準備得更早。
早做打算嘛,這很正常。
畢竟高中一轉眼就會過去,然後是大學。
珠緒奈和理方以後大概會回沖繩,她自己的話,希望是實現願望繼承家業、那再然後呢?
她會獨自一人在東京狩獵魔女,繼續做魔法少女……等到她三十歲,她成為家主,走入婚姻時,還要繼續這樣嗎?
還得接着做魔法少女?
……那到五十、七十歲的時候呢?
和紗慢慢停下了腳步。
似乎當初簽訂契約時,誰都沒想過設立一個期限。
有些事的美妙是有時限的。隻有當它們發生在特定時期,才會讓人覺得快樂。假如長久地持續下去、就會變成負擔。
不,或許在那之前她就會被拖垮。
和紗感到手腳微微發麻,像終于發現了自己身處某個陷阱之中。她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朝向她這個位置的,她卻并沒有躲避。
她想跟人打個招呼,或者随便聊點什麼,好短暫地舒緩情緒。
腳步聲逐漸近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杏子和麻美,以及一個本不該在這裡的人。
“和紗!正找你呢,”杏子說,兩步走到她旁邊,介紹道:“這位、呃……夏油先生、在村口碰到的,說有事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