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梯這段路，姚葉芹不如以往活潑，也沒有跟大老闆搭話，心裡還在想着那位醫生的心聲。

商玉山将她的異樣看在眼裡，臨上車前，他遞給她一張銀行卡。

“合同簽的匆忙，你的工資卡辦出來需要一段時間，先用我的，密碼貼在卡背上。”

姚葉芹翻過銀行卡，後面貼着張便利貼，六位密碼龍飛鳳舞——940401。

這密碼跟她銀行卡密碼一模一樣。

“什麼事要用到銀行卡啊？”

商玉山：“預付工資。”

姚葉芹内心泛起波瀾，強撐着笑，“我還沒工作您就預付我工資，不怕我跑路嗎？我不需要啦，等工資卡下來就好了。”

商玉山往右挪了一小步，擋住不遠處窺探的視線。

“我對飲食很嚴格，這在一方面我的确很挑剔，甚至龜毛，所以我需要一個全身心在我身上的廚師。”

姚葉芹怔愣看着他，覺得自己了解能力出現了故障。

“我肯定會認真工作，努力學習，提高自己的廚藝。”

商玉山：“我想你能安心做好每一頓，而不是提心吊膽惶恐不安，廚師的心情會影響飯菜的味道。卡裡面有三千萬，你拿去提前還債。”

姚葉芹還沒從他一套又一套話術中反應過來，猝不及防聽到了自己心頭最大的擔憂。

“你怎麼知道？！”

商玉山讨厭那些陰晦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給出的回答光明正大。

“每一位員工入職前都會進行背調，抱歉。”

姚葉芹沉默了，她沒想到這件事，畢竟除了剛畢業進入過大企業實習，往後她都是混在小企業做銷售，主要靠提成過活。

“背調都是什麼内容？”會查到那個電話嗎？

商玉山雙手插在背帶褲兩邊的口袋裡，手指描繪着掌心中的硬币。

“不用擔心，不會涉及到員工隐私，一般是基本的家庭情況和财務情況。”

他沒戴鏡框眼鏡，黢黑的眼眸徹底融入夜色中。

“三千萬的債務不是小數目，落在年輕人身上不太正常，我便多查了些信息，很抱歉。”

姚葉芹剛想歎氣，到嘴邊硬是變成了呼氣，“哈。”

遮羞布被人猛地扯開，她有點破罐子破摔。

“是我父親欠的，他做生意破産，資産抵債，人進了牢裡，但他借的高利貸還在，我……是他唯一的女兒。”

姚葉芹把銀行卡遞出去，“我去找份新的工作吧，真的很謝謝您。”

商玉山沒接，反而沒頭沒腦接了一句話，“我不是高利貸，三千萬我也有。”

姚葉芹不認為有人肯接手她這個大麻煩，之前她也有幾份工作是被高利貸吓沒的，老闆不會想要她如此麻煩的員工。

她堅持遞出去的手卻因為一句話僵住了。

商玉山：“如果你要辭職，按照合同需要賠償違約金六千萬。”

姚葉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商玉山低頭，眼簾擋住内裡滿滿的笑意。

“違約金，六千萬。”

曾經覺得無比好聽的聲音，不過一句話的時間就變成了炸雷。

姚葉芹磕磕絆絆：“你、你開玩笑的吧，什麼違約金會這麼多？”

“合同裡寫的，不信你可以看看電子版。”

商玉山有種勝券在握的淡然。

姚葉芹連忙掏出手機，找到收藏起來的合同文件，快速翻閱。

商玉山：“在13頁第23行寫着。”

姚葉芹按照他的指示，快速跳到相應的位置，手指一字一字劃過。

——乙方若無故辭職，将無條件賠償甲方陸千萬。

“你這根本不合法！”

商玉山語氣淡然，說出的話卻像無賴。

“你要打官司嗎？”

姚葉芹感覺頭疼，她現在的情況，能打什麼官司，打光棍還差不多。

要不逃跑？坐大巴去深山野林？回去陪外婆算了。

商玉山慢條斯理收網，放軟語氣，“為什麼一定要辭職？”

姚葉芹：“太麻煩了，沒有老闆會想要這樣一個員工。”

“那是老闆考慮的問題，我不怕，你怕？”商玉山一句話就點破了她的心結。

對噢，合同裡寫的是她自己無故辭職才要賠償，但她為什麼要辭職呢？

商玉山手中無形的網一松一緊，“三千萬是我提前支付給你的工資，後面你也可以提前還。我隻是想要我的廚師心無旁骛烹饪。”

“壓力太大會讓飯菜變苦變難吃，我相信一個人的潛意識會體現在她做的食物上，我雖然什麼都能吃，但唯獨不想吃苦。”

姚葉芹快被他的歪理說服了，但同樣是潛意識讓她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商玉山不給人思考的機會，持續輸出，“你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可以再簽訂一份合同，這次你來拟定。三千萬算我借給你，我們簽訂借債合同。”

姚葉芹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這件事對她來說，橫豎都不虧，好像不按照他說的做才是虧大了。

“好啊。”

商玉山憋住上翹的嘴角，視線自然落到不遠處的電話亭，霍然轉移了話題，讓這件事徹底塵埃落定。

“很久沒有見過電話亭了，不知道裡面電話還能不能用，我們去看看？”

姚葉芹完全被他牽着走，目光随着他的話放到了電話亭上。

她心知肚明，裡面的公用電話完好無埙，完全可以打出去。

“裡面電話是壞的，現在就是一個擺設，沒什麼好看的。”

商玉山拿出手機，在接電話前從口袋裡拿出兩枚硬币，放到她手心。

“我先接個電話，你去看看，說不定裡面電話修好了。”

姚葉芹看着掌心裡兩枚硬币，緩緩握緊拳頭，看向不遠處的電話亭。

硬币溫熱，十指連心，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熨燙到心裡。

她要打那個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