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的西跨院特意修建成了一個大園子,這園子裡有假山,流水,石闆鋪成的道路兩旁是一片片很整齊的花樹果樹,她有桃樹、杏樹、棗樹、山楂、石榴、柿子,還特意辟了幾處花圃種菜。
可謂十分有田園氣息。
這花園綠蔭掩映間特意蓋了幾間木屋竹舍,如夢居、留醉館,碎影軒,院子的另一頭還有成排的居舍,那是園子裡下人們住的地方。
留醉館附近建着一座小亭子,下邊挖了個小池塘,裡面養着許多鯉魚,都是細細的魚苗,紅白相間在水裡踴躍得厲害。
小野坐亭子的台階上,面無表情的地看着小鯉魚們将她剛剛撒下的餌食搶光,又從盒子裡随手撒下去一把。
她覺得自己是喜歡朔月的,但是她不信任愛情關系。
她永遠不會忘記媽媽患病在床的時候,爸爸是怎麼樣歇斯底裡的對待。曾幾何時,她也是個父母雙全的幸福孩子,在她十三歲那年母親得了很嚴重的遺傳病,纏綿病榻一年,就這麼離開了。從此她成了沒人關愛的野孩子,她爸很快再婚,将她丢在姑姑家裡。
姑姑念着她已經上了高中,成績還算不錯,沒有怎麼為難她,可她心中牢記着自己隻是寄人籬下。
在那一天,十五歲的路小野失去了所有,一下子長大了,她做着表弟表妹從來都不用做的家務,每天學習到淩晨,從來不敢随意發脾氣,失去了任性的資格。
她一度認為,自己這一輩子将孤獨地走完,不會身陷任何親密關系。
她對朔月說了很多話,卻在企圖不保證任何,得到對方的妥協和認可。
可她就是這樣的,安全感缺失,固執又自私,要看到别人的愛,要别人先付出,如果要談戀愛,那麼對方要包容她的所有,無任何道德暇疵,而且她不允許對方随意地離開自己。
她來到這個世界,得到了一個這麼高的身份,她可以使用自己的特權留下很多人,包括朔月。可她從小的教育又在警告她,這樣是不對的。
小野将臉埋進肘彎,她有時候甚至在懷疑,自己還有愛人的能力嗎?
反正不去接觸就不會受傷,期望值降低就不會痛苦。
可是,她已經不是路小野了不是嗎?為什麼傷痛還是會如影随形。
“殿下,喂魚有什麼樂趣呀,今兒已經喂了三回了,一會兒該撐死它們了。”眠眠蹲在小野旁邊,笑着說,“咱們園子的桃花現在開得可好了,殿下可想去瞧瞧。”
小野擡起頭,微微扯了扯嘴唇,沒有說話。
眠眠眼睛亮晶晶的,聲音卻放輕了:“楚楚那小妮子最近在研究怎麼做桃花餅,薅秃了好多棵桃樹呢,殿下今兒正好得閑,咱們去逛了,就找那小妮子讨桃花餅吃好不好。”
“好吧,那今天就放過這些魚了。”小野站起身,伸伸胳膊,好似轉瞬之間方才的郁氣一下子消散了。
眠眠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樂園東南角中了十幾顆桃樹,桃花正盛開,顔色比杏花要濃烈好多,一片張揚熱烈。
眠眠邊走邊說着:“咱們這園子修得多好,一年四季都有花看,等到了五六月份更是有結不盡的果子,到時候就讓廚房變着花樣地做,等暑熱起來,最是熬人,殿下到時候就多吃些水果好了。”
小野一路上聽她叽叽喳喳地說着話,道:“我方才确實有些煩心事,但也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你不要跟府上的人亂說。”
眠眠沉默片刻,小心道:“殿下是不想讓月公子知道嗎?”
小野:“為什麼這麼想。”
“雖然殿下和月公子表面上是好好的,但好像從來沒有過多親近。以前府上的人都說殿下不喜歡月公子,可近日瞧着也不是這麼回事。”眠眠準備着措辭,低聲說,“可咱們都瞧得出來,月公子極其在意殿下。殿下本就是世間最最好的女子,當配這世上最好的男兒。若是瞧上了誰,那就是那人的福分,誰會拒絕殿下呢?更不要提為了誰去神傷了。”
“好伶俐的一張嘴,你這是要将我捧到天上去。”小野被逗樂了,“不過,你這次可是想岔了。”
眠眠笑道:“不管是什麼吧,反正我隻管聽殿下的吩咐。”
兩人在桃林中果真遇見了采摘桃花的楚楚,眠眠當即樂道:“瞧我說的吧,這妮子還在采桃花呢,這是打算做多少鮮花餅。”
“你這人最是讨厭。”楚楚先是小聲罵了一句,然後對小野說,“殿下也過來了,我采花可不隻是做鮮花餅呢,最近在外頭新得了一張釀酒的方子,想着試試,回頭釀好了,就埋在留醉館的大柳樹底下,等來年,殿下就能嘗嘗了。”
“多謝你費心,你做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小野誇獎道。
“是啊,楚楚可是最厲害的大廚了。”眠眠也道。
楚楚不好意思的笑,想要再罵眠眠兩句,又拘謹着。
“好了,你少說兩句。”小野拍了拍眠眠肩膀,“我們陪你一起摘花,是怎麼弄的,也教教我們。”
楚楚微微笑開,點頭說好。
幾人說笑着忙起來,樂園的孩子們都個性鮮明,且很照顧她,明明其實她這二皇女跟她們是差不多的年紀。
都是些很好的人,裴原野看人的眼光很好。
沒摘一會兒,門子上伺候的薛高跑過來,說外頭有人遞了請帖,請殿下過去一叙。
小野打開貼子一看,這是定遠侯府的貼子,下帖子的是沈逢。
看來是有事要商議。
小野思索片刻,道:“去回話,說我即刻就去。”
薛高應了一聲,又快速跑回去。
小野讓眠眠去準備馬車用具,自己回了春草堂,換一身着裝。
定遠侯府離得不算遠,都在皇城三街之内的宅院,馬車很快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