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欣陪在陛下身邊逗趣說笑，過了半個時辰，匆匆回了學堂上課。

小野一直在後面跟着，幾乎沒有參與。

顧明欣走了之後，母女二人安靜了下來，陛下一直沒有說話，小野也不敢說話。

兩人路過幾個花圃，走到水榭亭前。

下邊是一個很大的蓮池，這蓮池修得極為用心，池壁皆用漢白玉石砌成，池中引得活水，池水清澈，一絲雜草也無，放眼望去，一片碧葉連天。

陛下歎道：“等荷花盛開，不知是個什麼情形了。”

小野覺得奇怪，這池子應該不是剛剛修建的，不知道陛下這話從何而來。

小野：“陛下且等等，再過上一個月，蓮花自然會開。”

陛下笑了笑：“這裡沒有外人，小野怎麼不叫朕母親。”

水面清涼的風拂向臉頰，将女孩兒的額發吹開。

小野愣住，她有些迷茫。她心裡一直有個沒能逾越的坎兒，提醒着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陛下親昵地摸了摸小野腦袋：“今日在鳳儀宮，母親沒能替你主持公道，還在生氣嗎？小野，今日母親便教你，面對強大的敵人，不能一擊即中的時候，要學着韬光養晦。”

“我知道。”小野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我知道像這樣質問不會有好的結果，但還是想要試試，想找一找真相。”

“今日這樣生氣，府上什麼人受傷了嗎？”陛下輕聲問道。

“嗯，是個......住在府上的......朋友。他因我之過而受傷，我覺得難過。”小野努力形容着，她不想用妾這樣一個稱呼來形容朔月，她覺得這個字本身就包含了惡意。

“宮外并不安全，還是在宮裡舒服是不是？”陛下道。

這是想給她挖坑啊，小野堅定得像是要入黨：“若是因為怕事而不敢出宮，那不如老死在宮裡好了。”

陛下笑了笑，聲音極度溫和：“小野長大了，是真的想要做些事情，保護身邊人，是嗎？”

空氣中彌漫着草木特有的清香，儀仗隊遠遠跟着，特意給母女兩個說話的空間。

小野低下了頭，心口出蓦地泛出些酸楚，像是這具身體殘存的念想在作祟，不由她控制。

她聲音輕的像是要随時飄進風裡：“母親，我确實長大了，也會想着要保護母親。”

“朕知道，小野一直是個好孩子。”陛下笑道。

小野覺得特别不好意思，她很久沒有經曆過像這樣柔情的時刻，很不适應，又覺得心裡是開心的，連帶着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就當是讓她貪心，多從裴原野身上偷走一些吧。陛下是真心疼愛這個女兒的，而她，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沒了母親。

又過了一會兒，小野道：“ 母親知道嗎？顧明欣當街打人，橫行霸道。連我這個皇女她都看不上，更遑論别人。”

“是嗎？”陛下故意道，“真奇怪，怎麼沒聽别人提起過。”

母女二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小野，你是女兒家，既然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府邸，那就學着自己立起來。你的爹爹和妹妹弟弟，将來隻能依靠你。”陛下緩聲道：“有些事，躲是躲不開的。朕何嘗不想讓你一輩子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以後，母親也許會對你更加不假辭色，更嚴厲，但心裡一直是喜歡你的。如果真的難過了，可以跟母親說。”

“嗯，沒關系的。”小野道。

此時，她還未将事情想到很難，隻覺得一家人在一個太平年度裡，怎樣都能活得很好，自己也會變得越來越有能力，想必可以庇護身邊的人。不僅是裴原野的親人，還有樂園那麼多下人，她們依靠自己生存，不管是真是假，北梁都隻會有一個二殿下，她們本來就無從選擇。

兩人說着話，沿着水榭漫步往回走。

小野忽而問道：“母親怎麼為我和顧家公子定了親事？”

“你不喜歡他嗎？”皇上問道。

小野搖了搖頭道：“我們兩個還談不上喜不喜歡，我隻是單純對這婚事困惑，想聽聽母親的意見。”

顧家權勢滔天，家主不僅是宰相，而且是皇家第一繼承人的姑姑，如果再與皇女聯姻，權勢隻會更穩固。所以皇上應該不願意。可她為什麼偏偏又同意呢？

“這件事定下的時候，你還小，确實沒有過多考慮到你的意願。若你不願意，有一天，給母親一個足夠的理由，母親會幫你退掉。”

陛下态度很開明，好像她做什麼決定都可以得到支持，小野細細思索，有些明白過來。

她應該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訂婚隻是一種暫時的态度。

陛下又道：“顧家這個小公子自小在家裡不是很受待見，人也古闆率直，秉性不壞。你就是不喜歡他，也别傷他的心。”

“顧家姑姑應該很喜歡她的女兒們吧。”小野道，“雖然顧家公子很好，可他姐姐脾氣實在太大，所以，還是算了吧。”

看顧明欣都寵成啥樣了，可知顧家有多麼重女輕男。

“當真這麼想？”陛下眉梢染上一絲笑：“你可要考慮清楚，你顧姑母若生氣了，朕可沒有辦法。”

小野笑道：“兒臣自然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怕顧姑母責怪。”

陛下逛了許久，，臉上沒了以往時候的沉肅，像個尋常的母親，姿态溫和地說着話。不過這種時候終究是短暫的，很快陛下就要去勤政殿看折子，隻留下小野一人。

小野靜靜看着陛下遠去的身影，她知道，今日之内，沈嫣必定進言，陛下也會開始思考科舉案的辦案人選，一場風波即将到來，希望陛下可以信任她這個小女兒一回。

小野在禦花園逛的久了，也覺無趣，帶着林默去了皇女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