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堂外,忙碌了一天的林默終于顯露出疲憊,幾乎要站不住,又得拖着身體慢慢回去。
彎彎的下弦月散發出輕柔光輝,給人披上一層淺淺薄光。
長廊靜寂,小言無聲跟在姐姐後面,走了許久,才忍不住上前:“姐姐你還好嗎?”
林默摸了摸她的頭:“我沒事,本來就隻是些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
小言低下頭:“我以前聽姐姐說,殿下很好伺候,隻要聽吩咐就行。如今來看,殿下心思莫測,未必是好相與的。”
林默:“殿下内心敏感聰慧,你如何待她,她便會如何待你,不要自作聰明。就算是殿下做了什麼你不能理解的事情,那也是殿下有自己的主張,可以看,不要問,也不要有怨言。”
小言:“我與姐姐相依為命,總還是有照應的。”
林默輕歎了口氣,溫聲道:“傻孩子,快去睡吧。”
林小言乖巧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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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街巷交錯,開着各式各樣吃的用的鋪子,來來往往的人也頗多。
街尾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個名為有間茶樓的鋪子,裝飾半新不舊,地方也不算大,零零散散地擺着十幾張桌子,客人稀稀拉拉的,卻特意請着說書、唱曲兒、雜耍的手藝人,每日變着花樣刷把戲,兢兢業業的。
這日,說書先生抑揚頓挫地講那連載幾天的話本子,名字叫《尋柳記》。
說書先生驚堂木拍下,說是那柳郎君在家裡癡等五年,照顧父親,内外辛勞,隻願妻主趕考歸來。誰知那厮,高中二甲首名,卻已與京中一富貴公子結親。
等她人騎着高頭大馬,穿着绯紅官服,帶着新娶的公子和滿兩歲的孩子還鄉,在熙攘的人群裡驟然看見以前娶的夫郎,險些從馬背上跌下。經過幾番詢問,才知道這柳夫郎從惡寇手裡逃生,輾轉又回到這裡,每日要做很重的夥計,且要照顧年邁多病的公公。
崔小姐聽得大哭,又感動又羞愧,她幾年前回過家,以為家人都已經喪生,不知道竟然如此。
崔小姐自然要尊重原配夫郎,要将他接去雍都,可那高官公子不樂意了,他本出身高貴,這崔小姐算是高攀,如今卻要他與另一個男人共侍一妻,如何願意。
說書先生說到這裡,長聲一歎,一邊是結發,一邊是新歡和新生幼子,一團糊塗亂賬,這崔小姐自然是好心,可她那嶽家卻實在不好交代。
小野托着下巴聽得仔細,這話本子性别換一換,不就是王寶钏苦守寒窯十八年。
隔壁桌子一個年輕男子聽得頗有感觸:“那柳郎君與崔小姐成婚幾年都沒有孩子,倒是不好辦,這男人啊,還是得想辦法哄着妻主給生個孩子,這樣在妻家地位才算是穩了。這柳郎君如今隻是占了個原配的名号罷了,那高官公子家世自不必說,且已經與那崔小姐有了孩子,柳郎君如何能比得過啊。”
坐他旁邊的女子不屑嗤笑道:“少來,動不動就要人生孩子,感情不是你們自己生,說的輕巧。”
“身為男子總是艱難的,柳郎君本來出身也很好,自嫁了這崔小姐沒過過好日子不說,後來還得去挖野菜生活。反正你們這些女人總是見一個愛一個,娶回了家就不放在心上了。”男子說着抹了抹眼角,“就跟話本裡的崔小姐一樣,真有那麼深的感情,但凡多打聽幾次,那柳郎君就不至于等這麼久。”
“這是怎麼說的,我就不是這樣的,我這不是想着,年紀輕輕生個孩子得操心多少,哪有現在自在。”女子看着身邊人情緒還未緩和,義正言辭道,“這崔小姐再娶就該把她抓進大牢裡,惹的兩個男子為她神傷,太不該了。”
小野噗嗤一下笑出聲,惹得旁邊兩人朝她看過來。
“那個,這本子挺好笑哈。”小野努力端正着表情。
說書的正講到那高官公子哭哭啼啼地将事情告知了遠在京城的母父,二老大怒,暗自派人想将這柳郎君給殺了。
“哪裡好笑了?”那抹眼淚的男子一臉震驚,“我看小姐也是高門出身,怕不是也是另一個崔小姐。”
“阿玉,别亂說話。”眼見着小野身邊幾桌坐着十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都一一看了過來,旁邊的女子急忙扯住他,并向小野解釋,“内子說話耿直,小姐莫要在意。”
“無妨,我覺得這話本子好,難得的有訓誡世人的意義。我做不做崔小姐無所謂,隻求這位公子别做了柳夫郎就好。”小野笑了笑,大度道。
“小姐說笑了。”女子客氣道,“話本子而已,現實哪有這麼多這樣的事情。我兩家是自小認識的,真要背着家裡在外頭亂找,家裡老父第一個就要打死我。小姐可成親了?”
小野:“沒有。”
那女子尴尬笑笑,頗為怨憤道:“也不知道這茶館老闆怎麼想的,也不找些花前月下,促進妻夫感情的話本子來說,怪不得生意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