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臻撇嘴道:“sorry,見笑了。”說着令馬自去飲水,自己則坐下吃喝一回。掏出地圖細細查勘,歎道:“照此神速,梓州府眨眼可到。”
回想當日踏入宋境情形,依舊百思不得其解,迷茫道:“難道是那塊殘碑?”說着伸手整理鬓邊碎發,觸及簪花,想到常湛,鼻子一酸,怔怔掉下淚來。
歇罷多時,回頭見馬兒身上沾滿青苔和各色花瓣慢悠悠走回來,忽兒想起一事,招手道:“來來來,咱們畫個煙熏妝。”
忙活半天,看着渾身發暗的馬兒,點頭道:“這樣一來,連悲天師太也認不出你了。”
小白左顧右盼,沖着主人直搖頭,秦佑臻輕撫歎道:“還記得京城常府麼,咱們初次見面的地方。萬一我被人殺了,你就回到那裡,”說着伸手将一物塞入馬鞍,傷感道:“那日常湛離開,隻說去去就回,想不到竟是永别。”
見小白雙目呆滞,不住轉動馬耳,秦佑臻笑道:“要是你我能同回到千年之後,嘿,那可要發大财喽。”說着一面拉馬走回大道,一面美滋滋憧憬:“到那時,同你合影一次十塊錢。不,二十,騎馬兜風的話,要我算算啊,一圈至少要五十塊。嗯,不行,小孩兒五十,大人八十,不然你太累了。”見小白歪頭噴鼻哨,秦佑臻笑道:“放心,每天掙夠吃喝就收工。節假日照休,除寒暑假外,另有春假秋假各十天,絕不食言。”
正自說笑,忽見馬兒站定回頭,秦佑臻警覺,忙拉缰隐身。過了片刻,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而來,幾人騎馬飛馳而過。望着去人背影,秦佑臻沖小白伸出拇指,啧啧道:“真乃神馬也,”複又自語道:“看樣子倒像是甯府的家人。”
見人走遠,伸手翻出個絹包,小心打開來,托出一張薄如蟬翼的假臉皮,一面回想甄剛所教,一面細細貼在臉上。整理完畢,沖小白道:“怎麼樣?”
小白一見不覺打個激靈。秦佑臻忙摸出銅鏡,乍見一個猥瑣男子正與自己對望,吓得一抖,驚訝道:“哎呦媽啊!”不覺又連連點頭,敬佩道:“怪道叫如來聖手,果然名不虛傳。”
暫歇片刻,繼續上路。行至岔道,辨明方向,一抖缰繩,飛馳而去。這一路上,因對路況不明,幾次險入絕境。好在馬兒神勇,才不至令主喪命。如此心驚膽戰風餐露宿的挨了幾日,終于見到一處小城。秦佑臻如逢大赦,忙不疊找了家客棧,準備大吃一頓。
待飯菜上桌,正自狼吞虎咽,忽聽一個熟悉聲音道:“夫人小心。”
心内一突,擡頭循聲望去,卻見甄剛扶着明葉天正下馬車。秦佑臻心頭一酸,險些叫喊出聲。
隻聽明葉天焦躁道:“不拘什麼吃些便罷,趕路要緊。”
秦佑臻心中納悶道:“明姐姐怎麼了,難道家裡出事了?”
才要動筷,又聽甄剛道:“誰知那人是不是真的見過妹子,我看倒像騙錢胡說。”
明葉天急的哽咽道:“若是真的呢?臻兒自小孤苦,在這世上無依無靠,早一日找到她,便多一分生機。”
秦佑臻恍悟道:“原來姐姐這般焦急,竟是為了尋我下落!”霎時間,眼淚湧出,忙低頭吃飯,唯恐被甄剛看出破綻。
正自胡思,忽見四個番僧打扮的壯漢進店,拍桌踢凳的疊聲催促道:“快拿酒來。”
客人紛紛側目,不覺收緊随身口袋,店中登時安靜下來。四人落座,指手畫腳叽裡咕噜的一通吆喝,八隻眼睛在店内不住亂瞟,肆無忌憚的打量女客。
見客人陸續離開,秦佑臻忙也付錢出來。行至門口,瞥見明葉天起身,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正欲牽馬上路,忽見兩個番僧張手攔住明葉天,笑道:“小娘子,陪大爺,”話未完全出口,隻聽砰砰兩聲響動,已然被甄剛踢倒。
餘下二人即刻湧上,罵道:“他娘的賊漢,活的不耐煩了。”說着揮拳砸向甄剛背心。
甄剛自顧護妻向外走,聽聲并不回頭,忽兒抓起身旁長凳反手向後猛抛。這一出手快如閃電,兩番僧躲避不及,頭臉登時開了花。
番僧見眼前這位玉面書生竟有如此身手,一怔之下,惱羞成怒,一面大罵一面齊身撲上。甄剛拔劍迎戰,雖以一敵四,卻絲毫不懼。
眼見雙方動起手來,秦佑臻哪肯就走?忽見一個番僧抱腿滾去一邊,心中歡喜,唯盼甄剛速戰速決,帶明葉天安全離開。
忽兒,那滾去一邊的番僧掙紮坐起,從懷裡摸出支漆黑火雷,晃動火折便要點燃。
秦佑臻一驚之下随即明白他要放煙火求援,慌亂中瞧見地上放着飲馬木盆,不及多想端起盆來用盡全力潑了出去。誰知慣性使然,竟連盆子也一同抛出,正砸在番僧臉上。
番僧驚怒之餘抽刀便砍,竟忘記自己腿骨已斷,才要跨步,不禁大叫着向前跌倒。
雖是如此,早把秦佑臻吓得七魂出竅,失聲驚道:“明姐姐!”
明葉天正自旁觀,猛見一個形容猥瑣的男子端水潑向番僧,正自觀望,忽聽這一聲叫喊,登時大喜過望道:“臻兒,是你麼?!”
秦佑臻顧不上許多,跑來抱住道:“是我是我。”
正說着,番僧渾身水淋淋的從地上爬起,張牙舞爪舉刀撲上。甄剛回身瞧見,飛身一劍,直插番僧背心。見四人皆已斃命,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低聲道:“咱們走。”
三人匆匆上路,不多時便離開了小城。行出老遠,見并無追兵,這才停車暫歇。
明葉天拉住秦佑臻雙手,打量上下,滾淚道:“你這丫頭,到底跑去哪裡?叫我和你大哥好找。”
秦佑臻作揖不疊,又輕撫她肚子,笑嘻嘻道:“小寶寶,想念姑姑了麼?”
明葉天歎道:“你若念着寶寶,就不該如此莽撞。”
甄剛道:“回來就好。”
秦佑臻歉然道:“大哥,對不起。”因瞥見甄剛脖頸一片齒狀淤青,不禁奇道:“你受傷了?”
甄剛哼了一聲,伸手整了整衣領,瞪眼道:“大哥?我可不敢當。秦姑娘主意正的很,還是自去的好。”
秦佑臻上前拉住,贊歎道:“大哥教訓的是,小妹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不過,”說到這裡苦臉一歎。
甄剛道:“怎麼?”
秦佑臻伸手在臉上一摸,皺眉道:“大哥這假面當真出神入化,可,也太醜了。”
明甄一呆,繼而都笑起來。明葉天笑道:“此事怨不得你大哥,要怪就怪妹子容顔太俏。”
秦佑臻扁嘴道:“明姐姐也來笑話人家?”
不等明葉天答話,甄剛笑道:“這可不是玩話。同樣一張假面皮,一百個人戴上便是一百樣。越是醜陋之人越入人眼,反之,越是貌美就越是不堪。”
秦佑臻聽聞心内歎服,稱贊不絕。
明葉天道:“你這一走,把個尚書府急的翻天。這下好了,我得趕緊通知義母。”
甄剛看看天色,拉馬道:“時候不早了,有話路上好說。”
秦佑臻棄馬登車,與明葉天同坐。明葉天将甯泊遠心意說了,驚的秦佑臻向後一縮,搖頭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要嫁人,也不能嫁人。”
明甄同聲道:“為什麼?”
秦佑臻歎道:“我,唉,雖然我成親是假,但确是已有婚約。”
明葉天低頭想了一回,歎道:“如此,就當從未提過。隻是,”說着正色道:“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須得我同你大哥見過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