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還欲再說,忽聽公主喜道:“原來爹爹也在這裡。”
兩名魯國公府的侍衛迎上施禮。見兩人看向秦佑臻,定安公主解下披風遞上道:“快走,别叫長姐等急了。”侍衛聽說,不及多問,忙閃身放行。
進到正廳,早有宮女上來引路,一言不發帶人向内。秦佑臻不敢擡頭,隻跟随宮女快步前行。來到後院寝宮,一個上了年紀的嬷嬷迎上行禮道:“公主康安。”說着看了秦佑臻一眼。
秦佑臻忙行禮道:“奴婢見過魏嬷嬷。”
定安公主笑道:“石榴病了,唯恐過了病氣,都是自己人,嬷嬷放心吧。”
魏嬷嬷點頭不語,領人入得正殿,輕聲道:“國公爺請人給娘娘把脈,交代任何人不許攪擾,二小姐且在這裡坐坐。”
定安公主奇道:“可是上回那位神醫?”
魏嬷嬷不答,隻躬身笑道:“老奴去給小姐端茶。”
見人去了,定安公主回身壓低聲音道:“内宮嚴禁外醫進出,是以不可聲張。聽說這位神醫很是了得,吃了他的藥,長姐才有了身孕的。”說完又歎道:“爹爹為着長姐能早日誕下龍脈,煞費苦心,甚至不惜铤而走險。”
正說着,魏嬷嬷端茶走來,才要說話,忽聽屏風後有人輕輕擊掌,忙笑道:“小姐随老奴進去吧。”
目送兩人去了,又見宮女進來獻茶,秦佑臻笑道:“敢問姐姐,何處有更衣之所?”
宮女一呆,抿嘴而笑,輕聲道:“南面角落。”說完悄聲退出。
秦佑臻道了聲謝,望着黑壓壓的宮殿,自語道:“哪邊是南面?”因見左手邊皆有太監宮女值守,忙提燈反向走去。
沿着一處回廊兜轉半天,穿過一扇月洞門,進入一處窄巷。見直道漆黑無盡頭,心内打鼓,挑燈照了照,便欲退回。
忽然,一聲輕微響動,竟從不遠處的宮牆内閃出一個黑影,回頭望見亮光,不覺愣住。見那人一怔之下沖自己而來,秦佑臻吓的一顆心髒幾乎跳出胸腔,顧不得多想,丢下燈籠轉身便跑。
忽聽一個太監斥道:“誰在那裡?”跟着又是魏嬷嬷的聲音道:“想是小丫頭不懂規矩,走錯了地方。”
話音未落,幾盞星光移來,險些同跌跌撞撞的秦佑臻撞個滿懷。宮女見狀掩口而笑。魏嬷嬷道:“快帶姑娘過去。”說着舉燈一照,撿起地上的燈籠,張望一眼,轉身離開。
秦佑臻頭也不敢回的跟在宮女身後,走出好遠,見并未有人追趕,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正自驚魂未定,迎面一個宮女走來,将一塊腰牌遞上道:“公主有事,令姑娘自去。”
太監聽聞,忙接了腰牌,沖秦佑臻擺手道:“請。”
行至神武門,轎馬被攔,數十名大内侍衛挑燈圍上。太監遞上腰牌,侍衛看了一眼,擺手道:“查。”
話音未落,簾栊被人掀開,兩名侍衛舉燈道:“請姑娘下轎。”
此刻的秦佑臻悔從心來,暗苦道:“難不成今天真要死在這裡?”
一面想着一面瑟瑟下地,誰知腳下發軟,猛的向前跌倒。侍衛紛紛後退,拔刀斥道:“站起身來。”
見腰間荷包落地,秦佑臻忙伸手去撿,卻被一人搶先拿到。擡頭看時,見衆侍衛向那人躬身行禮道:“鄒将軍。”
鄒将軍看着荷包,伸手将秦佑臻扶起,歸還道:“姑娘不要緊吧?”
秦佑臻吓的渾身亂戰,哪裡說得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鄒将軍回身喝道:“放行。”
來到宮外,望着遠去的宮門,秦佑臻隻覺恍如隔世,心神一松,癱坐在車中。
回到魯國公府,輾轉難眠,幾次想要離開,可想到《神草集》,實不忍半途而廢。抱膝望燈呆坐至四更,才歪在榻上打了個盹兒。
不多時,定安公主匆匆回府。一見秦佑臻,忙安慰一番,又笑道:“幸而遇見鄒将軍。”
秦佑臻恍然道:“啊,原來是他。”說着皺眉歎道:“若被他認出,真要完蛋了。”
定安公主一笑,思忖道:“隻要我不說,量常大人也無法。隻是,今日府中大擺宴席,要委屈姑娘在房中呆一天。”
秦佑臻點頭笑道:“多謝公主啦。”
時盡傍晚,蓋源真人與騰善扮做随從模樣,同常湛赴宴。來到魯國公府外,見達官顯貴來往如流,望着一輛紫金黃蓋八馬麒麟車,騰善道:“連淮王都來了,不知的還當是皇帝禦宴呢。”
蓋源真人并不理會,來到府内,輕聲叮囑道:“見機行事,切莫莽撞。”說罷分頭散去。
常湛才踏入花廳,魯國公滿臉堆笑迎上道:“雲飛,本公久候多時。來來來,今日恰逢元宵,”
正說着,忽聽丫鬟走來回道:“禀公爺,襄陽侯,錦南侯和老爵爺俱已到了前廳。”
常湛忙拱手道:“請公爺自便,常湛在此敬候。”
魯國公笑道:“這是哪裡話來,快随本公同往。”說完不由分說拉人向外。
來到正廳,衆客起身見禮,老爵爺笑道:“貴妃娘娘這一胎必能替官家誕下龍子,真乃可喜可賀。”
衆人聽聞都是一愣,繼而湧上來齊聲恭賀。
常湛暗道:“難怪大排筵宴,原來如此。”
魯國公面現得色,歎笑道:“小女蒙官家垂愛多年,卻一直無出。今次得懷龍胎實乃國之大幸,是以廣邀親朋,以表慶賀。”衆人聽罷七嘴八舌的奉承起來。魯國公滿面春風,應接不暇。
正說得熱鬧,管家畢恭畢敬道:“公爺,吉時已到,還請貴客入席。”
魯國公點點頭,沖衆客拱手笑道:“請。”
管家一聲令下,正廳外的看台之上,立刻鳴鑼開唱。一時間府内萬燈灼爍人頭攢動,當真好一派融樂景象。
常湛心中有事哪裡肯認真飲酒作樂。隻是魯國公一直在席間陪客,倒叫他不敢輕易走脫。正自發愁,忽見管家走來,俯身向主人耳邊說了兩句,魯國公含笑起身,告罪一聲出去了。衆客皆在興頭上,誰也不多理會,唯有常湛暗自擔心,生怕師父師兄有失。
又坐了一回,見台上演的熱鬧,台下看的入神,常湛起身離席,裝作觀賞彩燈花火,一路沿回廊走出花廳。
心内正自盤算,忽見一個丫鬟提着燈籠從對面抱廈出來,東張西望的走遠了。望着丫鬟背影,常湛心中一動,忙緊走幾步,才欲追上問詢,迎面瞧見定安公主貼身侍女石榴打花園出來,迎上施禮道:“常大人安。”
見人懷抱披風,身後跟着幾個丫鬟,常湛道:“可是公主又要出門?”
石榴悄聲笑道:“今兒個哪兒也去不成了,宮裡娘娘有話吩咐。”
常湛閃身道:“請。”
見人離開,忙去尋方才那丫鬟,可找來找去竟不得其蹤。看四下無人,矮身躍上圍牆,放眼望去,隐見一個丫鬟徑直進到定安公主的愈輝齋,忙追人而去。
來到院門前,見各處皆有人值守,正自發愁,忽見管家匆匆走來,向衆丫鬟擺手道:“都下去吧,不叫不許進來。”
見管家轉身,常湛不及多想,三步兩步閃身房内。愈輝齋中燈火通明,卻獨不見那丫鬟蹤影。四下察看了一番,心中不禁納悶:“難道是我花了眼?”
正欲推門出去,聽得外頭腳步聲起,忙退到屏風後,卻發覺四壁空空,根本無處躲藏。便在此時,牆上忽然開啟一道門縫,一人閃身出來将常湛拽進牆中。
借着壁上微光,常湛驚訝道:“臻兒,果然是你!”
秦佑臻笑眼彎彎,才要說話,忽兒伸手在唇上一按,指着牆外搖了搖頭。常湛會意,輕輕握住她手,滿目柔情,心中歡喜不盡。
外頭一聲門響,忽聽魯國公道:“傳我的話,誰都不許進來打擾。”有人答應一聲悄聲退出。過了片刻,一聲響動,魯國公忙去開門,喜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