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臻見主人下令逐客,雖不舍明葉天,卻也隻得含笑道:“多謝。”
明葉天掙紮道:“妹子,”
秦佑臻才要上前,甄剛起身擋她道:“哼,這位大娘子,我甄家有什麼得罪之處,你這般尋我晦氣?”
秦佑臻一時語塞,望了明葉天一眼,輕聲道:“夫人姐姐待我猶勝親人,我不會忘記你的。你好人有好報,将來一定能得償所願。”
甄剛冷臉打量兩眼,好似在看妖怪,譏笑道:“夫人姐姐?哼,不勞費心。”
次日一早,秦佑臻收拾停當出來。本想去同明葉天告辭,但見甄府上下都似避瘟疫般躲她開去,便知是甄剛命令,不由得氣惱道:“一個大男人,這麼點心胸,真是醉了。”
正自着惱,見甄剛的随從甄九走來,躬身道:“馬車已齊備,請娘子上路。”
秦佑臻點了點頭,跟着甄九穿堂度廊,走到正廳,見各處房門緊閉人影皆無,冷笑一聲,沖着明葉天房門微微颔首,心内道:“明姐姐,再見了。”
秦佑臻獨自坐在車内,看着馬車駛離甄府,想到明葉天親厚和藹,心中一陣不舍。
此時已是初冬,一路所見皆是蕭瑟,秦佑臻百無聊賴,想到毫無頭緒的未來,怅怅然躺下,不多時,便在馬車颠簸中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見甄九隔着車簾叫道:“秦夫人,秦夫人。”
秦佑臻一愣,随即想起是在叫自己,忙應道:“怎麼了?”
甄九道:“天色将晚,請夫人下車吃飯暫歇。”
秦佑臻爬起來一看,見馬車停在一處客棧前,門前店夥正在掌燈,不覺驚訝道:“都這個時候了?”
甄九笑道:“夫人也餓了吧,小的這就去張羅飯菜。”
秦佑臻下得馬車,一陣寒風拂面,不覺打了個寒顫,忙裹緊皮袍,快步走進客棧。
兩人對坐吃飯,見那店中不時有過往客人朝他們觀望,心中疑惑,向甄九道:“他們看什麼?”
甄九得意道:“這些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見到甄府馬車,自然要多看兩眼。”
秦佑臻道:“這麼說,甄家名氣着實不小。”
甄九眼睛瞪的溜圓,驚訝道:“難道夫人竟不知我家老爺威名?”
秦佑臻喝了口茶,笑道:“我一個鄉下女子毫無見識,自然知之甚少。”
甄九恍然點頭,又忙擺手道:“夫人見諒,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秦佑臻笑道:“那你倒是跟我說說。”
甄九一聽來了精神,眉飛色舞道:“我家老爺江湖人稱如來聖手,師從天琅山蒲悅真人門下。不但學得天下無二的鍛造技法,更是文武雙全的大俠,提起咱們甄府,那可是人人敬服,打着燈籠也難找第二家,”
聽着甄九自誇,秦佑臻忽然想起常湛。想到那日甄剛等以五敵一都難以取勝,足見此人武功了得。想到這裡,沖口道:“我雖不懂武功,可卻覺得那常湛比你家老爺厲害多啦。”
甄九一愣,尬然一咧嘴,點頭道:“常三爺自然是好的。可惜身入公門,江湖上,哼,”說到這裡把嘴一撇,滿臉不屑。
秦佑臻不解道:“他做了官,便不好了麼?”
甄九歎道:“江湖中人哪個看得起官府鷹爪?唉,彌藍老主何等威望,竟放任高徒從了這勾當,着實難解的很。”
秦佑臻道:“彌藍山?那又是什麼門派?”
甄九忙笑答道:“江湖中,北有少林,南有彌藍。若說威望,這彌藍山更勝一籌。隻因彌藍山數百年來不但以彌藍絕技獨步武林,同時以精妙絕倫的醫術廣受尊崇。彌藍老主将掌門之位傳給弟子蓋源真人後,更是雲遊四方,替老百姓無償施藥看病。隻可惜,”說到這裡歎了一聲,皺眉道:“可惜我家老爺生性耿直,因不齒彌藍山門下與官府勾結,一直不肯求老主替夫人看病。”
秦佑臻氣道:“糊塗。身在公門的是常湛,又不是他師父,你家老爺也太矯情。”
甄九一笑,替秦佑臻斟茶道:“夫人弄錯了,常三爺師從蓋源真人,排行第三。至于這彌藍老主,則是他師祖。”
秦佑臻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這麼說,那位老主年紀也不小了。”
甄九點頭道:“對啦,說到這個,臘月初二便是老主的九十大壽。蓋源真人早已廣發英雄帖,邀請天下朋友相聚彌藍山替恩師祝壽。”
秦佑臻道:“你家老爺也在相邀之列?”
甄九搖頭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秦佑臻哼了一聲,忍不住譏諷道:“甄剛自恃清高,肯定不會去的,省的沾染人家常湛的晦氣。”說到這裡忽然想到屆時常湛必然回山拜賀,不禁心中一動,可轉念又想:“人家回不回去,又關你什麼事啦?”
聽秦佑臻出言嘲諷主人,甄九便笑而不答,隻悶頭吃起飯來。
一晚無話。如此曉行夜宿的走了十來天,忽一日來到了長安城。但見城中繁華爍爍,自與别處不同。甄九因想着既要送秦佑臻到洛陽,又要往京城延請名醫,是以不敢耽擱,隻命馬車稍作停留,添補些日用所需便匆匆離開。
出離長安,忽見雪花飄落,甄九望天催促車夫道:“快些走,若天黑趕不到宿頭,寒天雪地,可有苦頭吃了。”
秦佑臻望着車外飛雪,暗自愁道:“此時寒冬料峭大地覆白,就算摸到那墓地所在,隻怕也難覓端倪。早知如此,就該在甄府呆到春暖花開。”可想到甄剛言行,不禁忿忿道:“與其每天看着那張臉,我甯願露宿荒野。”如此自顧胡思亂想着,忽聽馬兒一聲嘶鳴,車子颠了幾颠,斜向道旁慢慢停下來。
秦佑臻道:“怎麼了?”一面說着一面起身掀簾查看,驚見甄九和車夫軟軟靠在車前,耷拉着腦袋動也不動,不覺愣住,慌得上前推人道:“甄九,甄九?”
說話間猛覺寒光晃動,一把長劍悄無聲息直抵咽喉。一個蒙面男子閃身出來,陰森道:“秦佑臻,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祭。”
秦佑臻雖驚駭到極點,卻忍不住顫聲道:“你是誰,為什麼殺我,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蒙面男子一愣,哼了一聲道:“人家怕了彌藍山,我可不怕。看蓋源真人面上,倒可賞你具全屍。”
秦佑臻不解其意,隻顫聲道:“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彌藍山,蓋源真人?你到底為什麼殺我?”
那人正欲再說,忽聽道旁兩側喊聲大作。一群官兵湧将出來,将馬車團團圍住。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走到人前,尖聲尖氣的喊道:“給我将劫囚反賊拿下。”
蒙面男子一驚,咬牙恨道:“賤人,你果然是官府鷹爪?哼,好個常湛!”說着手腕翻轉,用力刺向秦佑臻咽喉。
便在此時,隻聽哒的一聲輕響,不知何物打在蒙面人劍刃上,蒙面人登感手臂微顫,急忙撤劍向後,隐身暗處不見了。秦佑臻趁機跳下馬車滾入車底,一動不動趴在地上。因見身旁落着方才擊退蒙面人的一粒深色石子,不禁拿起細看,驚覺并非石子而是獸齒,慌忙甩開。
忽兒喊殺聲四起,南面有人一面厮殺一面高聲叫道:“甄大哥,是你麼?”
秦佑臻心中納悶,放膽偷眼觀瞧:但見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背着一個小女孩,被一群官兵追纏着,慢慢退到馬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