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高嘉佑生存的希望渺茫,高嘉渝掌權,難免不會清算自己。
“凱飛,吩咐下去,讓各分舵的兄弟們小心戒備,嚴防高嘉渝派人偷襲。另外,讓所有碼頭的負責人緊急處理現有的訂單,從明天開始進入靜默狀态,不要和高家起正面沖突。還有,派個辦事利索的兄弟到高家去,有什麼新情況随時彙報。”
“是。”
孟青萍哆嗦着摸出一支煙,好不容易叼在嘴上,想點火時,火機上的火焰卻像是長了腿,怎麼都點不上。孟青萍發了狠,一拳捶在牆上,發抖的手緩和了些。
孟青萍突然想到,高嘉佑殒命,但他母親還活着,以高嘉渝的秉性,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趕到劉夫人休養的别墅時,天已經黑透了,夜晚的寒氣凍得孟青萍打了個哆嗦。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強壓下喉間的癢意,叩響了大門。
開門的阿翠之前見過孟青萍幾次,她滿臉驚訝的看着風塵仆仆的來者:“孟小姐,您這麼晚來有事嗎?”
“阿姨她休息了嗎?”
“還沒,”阿翠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外邊冷,您快進來。”
劉夫人正披着毯子靠在沙發上看書,聽見動靜擡起眼來,看來的是孟青萍,驚喜的坐起身來:“阿萍來了,快過來坐。”
“不了阿姨。”孟青萍費力的扯出一個笑容,“阿佑剛才給我打電話,說家裡出了點事,讓我接您到我那裡去住一段時間,咱們快點走吧。”
劉夫人笑盈盈的神情淡了些,沒有絲毫猶豫的喊來了阿翠:“阿翠,幫我收拾行李,你也跟着我一起到阿萍那裡去。”
高家經常有這種事,劉夫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何況這次來接她的是自己的準兒媳,就更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
劉夫人仔細看了孟青萍一眼,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孩子,你臉色怎麼差成這樣?”
孟青萍眨了眨眼,搪塞道:“外邊太冷了,我來得急,穿的少了些,沒事的。”
“你這孩子,再着急也不能苦了自己啊。”劉夫人連忙倒了杯熱水給孟青萍,又去衣帽間找了件顔色适合年輕姑娘的大衣給她披在身上。
孟青萍鼻尖忍不住酸澀了一下,對着劉夫人笑了笑:“謝謝阿姨。”
衣服帶來的溫暖讓孟青萍難以壓抑内心的酸澀,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這個溫柔善良的老婦人,她唯一的兒子已經死于非命。
孟青萍把劉夫人送到了油尖旺老城區的那套房子裡。
說來好笑,這本來是孟青萍為自己和高嘉佑準備的愛巢,結果他們兩個一天都沒住過。
孟青萍留了兩個人保護劉夫人,臨走前仔細叮囑:“記住了,高嘉佑身亡的消息要嚴格保密,絕對不能讓劉夫人知道。”
“是,萍姐。”
“還有,”孟青萍又想到了什麼,“這幾天的報紙就别去拿了,免得劉夫人看到些不該看的。”
“是。”
孟青萍剛回到尖沙咀的同心幫總舵,凱飛就帶着新消息回來了。
“萍姐,高家那邊放出消息,說找到了高嘉佑的屍體,明天就火化下葬。”
孟青萍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痛到幾乎窒息,嗓子裡幹澀的要命,還湧出一絲鐵鏽味,她有些顫抖的看向凱飛:“消息确認屬實嗎?”
凱飛躲開了孟青萍的視線,抿了抿唇:“派去的兄弟說...看見了從貨櫃車裡搬下來一具屍體,擡進高家去了。”
凱飛知道孟青萍對高嘉佑的感情不一般,但出于一個下屬的忠誠,他不能對孟青萍說謊。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孟青萍跌坐在沙發上,眼神直愣愣的,沒有焦距。
整件事疑點重重,高嘉佑的死,高嘉渝的回歸,一切都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縱着。
高嘉佑死得太過突然,而高嘉渝的舉動也極為反常。如果高嘉佑真的是意外死亡,高嘉渝怎麼會這麼着急的火化屍體,獨攬大權?
可如果真的是高嘉渝做的局,那麼孟青萍去高家,就等于是自投羅網,可如果不去,她就見不到高嘉佑最後一面......
孟青萍陷入了深深的懷疑與糾結之中。
要是阿華還在就好了,那丫頭雖說在感情上不靠譜,但辦起事情來比孟青萍要利索的多。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凱飛焦急的喊聲傳來:“萍姐,新消息。”
孟青萍迅速起身開門:“怎麼了?”
“高家那邊新傳來的消息,高嘉渝臨時改變主意,今晚就要火化,屍體已經拉到火葬場了。”
孟青萍什麼都顧不上了,推開凱飛就往外沖,身後的呼喊聲越來越大,依舊沒能阻止她的步伐。
風在耳畔呼嘯着,蒸發了從眼角滑落的淚水,在臉上留下兩條蜿蜒着的淚痕。
視線裡隻剩下霓虹燈模糊的光影,不斷的變換着。
“再快點!”
去火葬場的路好遠,遠到孟青萍第十三遍催促司機加速都還沒能抵達。
視線再次變得清晰時,孟青萍看見的第一個畫面就是火葬場冒着縷縷黑煙的煙囪。
高嘉渝和一衆保镖圍在焚化爐前,注視着剛從爐子裡拖出來的骨灰和殘渣。
高嘉渝臉上的癫狂神色幾乎壓抑不住,終于隻剩下自己了。虛僞的父親、礙事的大哥都死了,沒有人能再管他了!
“高嘉渝!”孟青萍沙啞的喊聲自身後傳來。
高嘉渝回過頭,側着身體,露出了被他擋住的骨灰。
一瞬間,最後的一絲信念也被抽離,孟青萍的腳步軟了下來,幾乎要跪倒在地。
“萍姐!”身後跟着的司機及時扶住了她。
“大嫂,這麼着急來送我大哥啊?”高嘉渝嘲諷的看着孟青萍。
這句帶着嘲諷意味的‘大嫂’像是一把錐子,刺穿了孟青萍的耳膜。
“我要把他的骨灰帶走。”孟青萍強撐着看向高嘉渝。
“那可不行。”高嘉渝負手而立,笑的一臉得意,“我大哥的骨灰是要進高家祖墳的,你帶走了,我沒法向長輩交代......”
“條件。”孟青萍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她知道,高嘉渝這樣說隻是想從自己身上撈點好處。
高嘉渝臉上的笑意更盛,愉快的說出了自己的條件:“你曾經騙了我,害得我很沒面子,我要你給我跪下磕頭道歉。”
孟青萍身體一抖,攥緊了拳頭。
“怎麼,不願意啊?”火葬場的工人已經把骨灰收集起來裝進了陶罐裡,放到了高嘉渝的身側。
“萍姐,不要啊!”扶着孟青萍的司機忍不住勸道。
孟青萍輕輕推開了他,膝蓋彎曲,重重的跪倒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緊接着磕了一個頭:“對不起。”
高嘉渝擡手指了指骨灰壇:“你的了。”
孟青萍正要起身,卻被高嘉渝一句話阻止:“跪着過來。”
孟青萍咬緊牙關,一步一步膝行至骨灰壇前,正要伸手去觸碰時,高嘉渝惡魔般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