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萍定定的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緩緩開口：“她死了，屍體被編織袋裹着丢進了河溝裡，我撈了兩天一夜才把她帶回來。”

高嘉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阿華是個孤兒，沒有姓，隻知道被爹媽扔掉的時候有個小名叫阿華。我們是在地下拳場認識的，那時候她才十九歲，後來她就一直跟着我了，從聚英幫到如今，算算也有四年了。”孟青萍伸出手輕輕撫摸墓碑上被雨水沖刷着的照片，“那時候我在酒吧裡幫人家調酒，她負責給客人端茶遞水，明明比我還小半歲，卻總是像個姐姐似的，處處照顧我。”

“後來，我們因為不肯陪客人酒，惹怒了一個大客戶，阿華為了保護我，被打到骨折，但還是哭沒有保護好我。那次之後我就下定了決心，要混出個名堂來。我告訴她，以後由我來保護她，我會變得比所有人都強，不會有人再敢欺負我們。”

孟青萍把懷裡的花輕輕放在了墓碑前，繼續說道：“聚英幫成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叫過我阿萍，一直跟下邊的人一樣，喊我萍姐，以我的下屬自居。可是...我還是食言了，我沒有保護好她......”

“阿華，對不起。”

“你總說你會支持我的所有決定，但從來沒告訴過我，如果我做錯了決定，因此害死了你，該如何向你道歉。”

“對不起，阿華，是我一直太任性了。”

“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屬下，你是我的家人。”

“我決不允許有人傷害我的家人。”

孟青萍的手再次撫上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阿華極度厭惡拍照，墓碑上的照片還是孟青萍從她的證件上扒下來的，也是阿華留在人世間的唯一一張照片。

良久，空氣裡突然響起了一道沙啞的聲音：“高嘉佑，我的妹妹死了......”

高嘉佑沉默着低下頭，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想。

孟青萍手裡的傘不知何時被扔到了腳邊，整個人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徹，高嘉佑想上前為她撐傘，卻被她不動聲色的躲了過去。

孟青萍的姿勢很怪異，左手扶着阿華的墓碑，右手覆蓋在左手手腕上，從露出的一角可以看見，手腕上戴着條鑽石腕表。

高嘉佑陪着孟青萍在雨中待了一天，孟青萍隻字未提是誰殺死了阿華，高嘉佑也沒有問。但是高嘉佑心中清楚，孟青萍是一定會為阿華報仇的。

回去的時候，孟青萍沒有送高嘉佑，是保镖開車過來接的他。

分别前，孟青萍突然轉頭問高嘉佑：“阿佑，如果有人傷害了你的家人，你會怎麼做？”

“我會不惜一切讓他付出代價。”高嘉佑說道。

“如果仇人也是你的家人呢？”孟青萍又問。

高嘉佑啞然了。

孟青萍似乎也并不期待高嘉佑的答案，她伸手為高嘉佑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撫平了他垂落的發絲：“阿佑，我愛你。”

“阿萍，我也愛你。”

當夜，高啟祥獨自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面色凝重的接起了電話：“你是說，那丫頭找到了屍體？你們是怎麼做事的？連個人都解決不好！”

電話那頭又說了什麼，高啟祥搖了搖頭：“不行，先别動她。這樣，如果孟青萍再出現，就找個機會把她帶來見我。”

挂斷電話，高啟祥把手伸向放在辦公桌上的酒杯，剛喝了一口，他就從酒杯的倒影裡發現，除了他，這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你好啊，高先生，聽說你想見我？”冰冷的勃朗甯槍管穩穩地抵在了高啟祥的後腦勺上，“你騙了我，你和陳興之間根本沒有聯系，當年所做的一切恐怕也隻是為了保全你那個二兒子。為了隐瞞真相，你甚至還殺了阿華！”

孟青萍狠狠地拉開保險，手指扣上扳機：“我真奇怪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明明是個自私自利的虛僞小人，卻還要在兒子面前裝大義，暗地裡為受盡你白眼的小兒子擦屁股。你真是個出色的騙子，幾句話就把我騙的團團轉。當然，你從來都沒想放過我、放過阿華，那今天我要殺你，你也别怨恨。”

高啟祥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但卻不是因為恐懼。他突然轉過身來，死死的锢住孟青萍的手腕，壓着她的手扣動了扳機。

刺耳的槍聲響起，子彈穿透了高啟祥的胸膛，噴出的血迹濺了孟青萍一身。

事情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孟青萍瞬間愣住，就那麼呆呆的看着高啟祥滑倒在地，喉間發出幾聲輕響，身體慢慢僵直，最後一動不動。

書房的門被猛地踹開，江叔帶着高家的保镖闖了進來，十幾支手槍同時對準了孟青萍。

“老爺，老爺，您怎麼樣？”江叔呼喚着高啟祥，又查看了他的心跳和脈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對身後的保镖吼道，“把老爺擡下去，叫家庭醫生過來。”

保镖們還沒來得及把高啟祥擡出去，高嘉佑就被阿飛推着匆匆趕來。

“怎麼回事？”高嘉佑看着眼前的場景，忍不住攥緊拳頭，詢問着先進來的江叔。

“我們聽到書房有槍聲，進來就看到老爺中槍倒在地上，而朱雀手裡拿着槍。”江叔将看到的場景如實相告。

“阿萍，你有什麼想說的？”高嘉佑轉頭看向孟青萍。

孟青萍此刻剛回過神來，視線對上高嘉佑的眼眸：“不是我幹的，是他自己沖上來掐着我的手扣動了扳機。”

這是個傻子聽了都覺得荒誕的故事，偏偏事實真的如此。

果然，高嘉佑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阿萍，别把我當傻子。”

孟青萍知道，此刻她說什麼都沒用了，好在最後歪打正着，也算完成了最初的目的。她的心釋然了，張開雙臂，平靜的看着高嘉佑：“信不信由你。”

“來人，把朱雀押下去，關起來。”高嘉佑沉聲吩咐道。

“大少爺，”江叔站出來阻攔道，“朱雀殺了老爺，證據就擺在眼前，您現在應該召開家族會議，共同商讨對她的處理方法。”

“江叔，你僭越了。”高嘉佑冷眼看着這位父親身邊的老人。

江叔被他眼神中的冷意吓了一跳，連忙低下頭，再開口時語氣中滿是歉意：“抱歉少爺。”

“就算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在我沒查出事情真相之前，誰都不許碰朱雀。”這是高嘉佑對在場所有人的警告。

“是。”

孟青萍并沒有絲毫反抗，任由着保镖把自己押進了地牢。第二次進來，她的心态比上一次還要穩，甚至産生了一絲困意。

高嘉佑打電話召集了高家各分公司的負責人和手下的各個幫派首領，連夜到家裡開會。

“少爺，醫生來了。”阿飛帶着剛給高啟祥做完搶救的醫生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