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萍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房間的椅子上,盤算着一會兒該怎麼把這不知道第多少個行騙的江湖術士轟走。
門‘吱呀’一聲開了,孟青萍擡眼望過去,來人約莫二十六七歲,面白無須,眉目俊朗,着一身黑色長衫,倒像是從二十多年前穿越過來的人。
男人側身對孟九光耳語一句,旋即關上門,往孟青萍的方向走來。
“叔叔,你是誰啊?”孟青萍歪着腦袋笑了笑。
年輕男人蹲下身,和孟青萍平視着:“我姓秦,叫秦韶光,是來為你消除陰陽眼的。”
“什麼叫陰陽眼啊?”孟青萍不解的問道。
“就是你的眼睛可以看見死去的人。”
孟青萍歪了歪腦袋,擡手指向秦韶光身後:“比如說,我能看見叔叔身後那個披着頭發的紅衣服阿姨嗎?”
“真聰明。”秦韶光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上身前傾,輕聲說道,“你能看見叔叔身後跟着的阿姨,怎麼就看不見你左邊有個七竅流血的小男孩正盯着你呢?”
孟青萍下意識偏頭,正好對上孟柯淳青紫臉龐上那雙滿含惡意的眸子。
“啊! ”孟青萍瞬間尖叫起來,但聲音還沒從喉嚨裡冒出來,秦韶光就眼疾手快的捂上了她的嘴。
秦韶光另一隻手的指尖泛上一抹金光,在孟青萍眼皮上點了一下:“好了,他走了。”
孟青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确定四周都沒有孟柯淳的身影,這才松了口氣。
但下一秒,秦韶光的話就讓她松開的心弦又瞬間繃緊。
“小小年紀就敢殺人,夠膽量,也夠狠。”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孟青萍偏過頭去,不敢再看秦韶光。
“聽不懂沒關系。”秦韶光站起身來,背着手走到窗邊站定,“這樣吧,你給我做徒弟,我不光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還能教你本事。”
孟青萍冷哼一聲,“你愛說不說,我才不要學這些江湖騙術。”
秦韶光呵呵一笑:“我會的多着呢,不光能騙人,還能教你武功、文化、經商...換言之,你需要什麼,我就能教什麼。”
孟青萍眼神動了動,但還是憋着一口氣不服軟。
秦韶光歎了口氣,故作惋惜:“既然你冥頑不靈,那我就隻好去告訴你爸爸,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别以為他不會相信,我有的是辦法......”
“師父。”孟青萍突然喊道,“我...我拜您為師。”
秦韶光‘啧啧’兩聲,回過頭來:“太沒誠意了吧,拜師,怎麼着也得跪下磕個頭吧。”
孟青萍咬了咬牙,雙膝跪地,規矩的磕了個頭:“師父。”
“這才乖嘛!”秦韶光滿意的點了點頭,上前把人扶起來,摸了摸孟青萍的小腦袋,“乖徒兒,再叫師父一聲。”
“師父。”孟青萍不情不願的又叫了一聲。
自那以後,孟青萍再也沒說過能看見媽媽和姐姐鬼魂的事,孟家逐漸平靜下來。
秦韶光開始以孟青萍師父的身份出入孟家,孟九光也對他的本事深感敬佩,吩咐傭人不許怠慢。
半月後,夜色寒涼,海水洶湧。
一個身穿風衣的女人站在碼頭上,面朝大海,海藻般的披肩長發被風吹得晃動着。
寒風吹過,女人秀眉微蹙,擡手按在胸前,不斷咳嗽起來。她用另一隻手緊了緊衣領,阻隔了寒風,咳嗽才緩解些許。
“阿甯。”
女人笑着轉過頭來,語氣欣喜:“韶光哥,你來了。”
秦韶光将還溫熱的湯藥捧了過去:“這是我給你炖的湯藥,對你的肺有好處。”
“謝謝韶光哥。”餘思甯把罐子接過去,喉間又溢出幾絲輕咳。
“這邊風大,去車裡聊吧。”秦韶光把自己的大衣解下來披到餘思甯身上。
“不用了,船一會就到。”餘思甯看向秦韶光,“光哥,事情辦的怎麼樣?”
“都辦妥了,我扮成道士進去的,阿萍現在認我做師父,我随時可以進出孟家。”秦韶光頓了頓,“你放心,我不會讓阿萍再受傷害的。”
餘思甯垂了垂眼,口中喃喃自語:“師父...師父也好。”
“怎麼了?”秦韶光有些疑惑。
“沒什麼,就是...就是覺得對不起阿黛,那麼小的孩子.......”餘思甯的眼眶紅了,強忍着鼻尖酸澀才沒讓眼淚落下。
“不是你的錯,是我來晚了。”秦韶光滿臉愧疚,自責的低下頭去,“我為她做了場超度法事,也算是送她最後一程。”
“也沒什麼能補償她的了。”餘思甯望着遠處漆黑一片的地平線,長歎了一口氣。
秦韶光嗫嚅幾下,最終還是開了口:“為什麼非要選阿萍呢?你的兩個兒子年歲都比阿萍大,也更容易幫你,不是嗎?”
餘思甯的眼神裡突然帶了點厭惡,語氣也冰冷了下來:“他們兩個,是純粹的孟家種,教不好。”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秦韶光抿了抿唇,“但你總有一天要和阿萍見面,為什麼不早點......”
“我有我的苦衷。”餘思甯語氣無奈,忍不住垂下了眼。
苦衷,又是苦衷!秦韶光心痛如刀絞,當年她離開長白山時說自己有苦衷,結婚生子時也說自己有苦衷,如今還說自己有苦衷,她到底有多少苦衷?
秦韶光心裡雖這麼想着,面上卻不顯,話頭一轉:“對了,我打聽到鄭春玲已經瘋了,被孟九光關在閣樓裡,接下來你有什麼計劃?”
餘思甯眼神染上一抹狠厲,擡眼望着孟家的方向:“找個人取了她的性命,算是為我女兒償命了。”
輪船的汽笛聲響起,遠處的海平面上突然冒出一個白點,由遠及近——是來接餘思甯的船。
餘思甯脫下身上的大衣還給秦韶光,笑着說道:“我要走了,阿萍就拜托給你了。對了,這幾年我應該都會呆在新加坡,等安頓下來我再聯系你。”
“好,一路順風。”
“謝謝你的湯。”餘思甯晃了晃手裡的湯藥,邁開步伐向遠處走去。
秦韶光感受着大衣上的餘溫,默默的看着餘思甯遠去的背影,一聲“再見”被風吹得不知散落在何處。
195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