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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好一番折騰,衛尉寺的人沒能帶走泊淵,而是讓他成功地進了大理寺的地牢“做客”,并與金煥之兩者彙合。
兩個人的牢房是錯位的,但由于地牢中間的走道并不算寬敞,所以聲音能聽得很清晰。
一個是膽大包天的江湖客,一個是早将生死抛之腦後的苦命人,兩人在地牢裡旁若無人地聊起來,聽得泊淵對面的宴明一陣沉默。
20863:【他們就沒想過鶴卿為什麼要把他們安排的這麼近嗎?】
宴明:[就是為了說給他聽的。]
一唱一和,他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兩人口才這麼好?
他們倆仿佛不是在地牢而是在儋州,從城門附近的酥糕到攤上阿婆的糖水,從儋州特色習俗到街巷八卦,話題跳躍,像極了宴明那個時代的“已讀亂回”。
與這兩處一牆之隔的牢房裡,記供正在奮筆疾書,桌上銅燈盞裡已添了兩次油,照亮旁邊密密麻麻好幾頁紙。
鶴卿在另一張案桌上看那封他從門檻縫隙間抽出來的信,清隽的字迹極有條理地寫明了一條又一條罪狀,這十頁罪狀若是疊加起來,文安王怕是會被連削三級,甚至貶為庶人。
“他們的對話不用再記了。”鶴卿的目光依然在這些罪狀上,頭也不擡地吩咐,“帶上東西,随我來。”
記供停了正在記載那些絮絮叨叨毫無作用的廢話的筆,轉身拿起提前備好的東西,鶴卿已折信起身,跨出了牢門。
越過拐角,他們聊天的聲音越發清晰,泊淵正吊兒郎當地靠在監牢門上,和金煥之回憶躍金樓經典的招牌菜獅子頭。
泊淵半阖着眼:“鶴大人終于舍得出來了?聽夠了?”
鶴卿與記供的腳步聲并未做掩飾,在隻有對話聲的地牢裡分外清晰。
“隻是覺得有些無趣。”
鶴卿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過泊淵對面那間監牢,阿玦靠在牆角的稻草堆上半垂着頭,看不清神色,他心中一歎,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泊淵嗤笑:“覺得無趣還聽那麼久?”
“有些東西還得勞煩這位俠客認認———”
鶴卿并未理會他話語裡淡淡的嘲諷,而是示意記供将抱在懷裡的物證盒子打開,盒子是木頭的,底下墊着一塊質感粗糙的布,布上擺着兩枚有些破損的橙色鱗片,在燈光下光暈流轉,不似凡物,“可識得?”
鶴卿看到剛剛還懶洋洋的人陡然起身,他的手抓住監牢欄杆那粗硬的木頭,拴在牢門上的鐵鎖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哪兒來的?!”
那是金鯉的鱗片!
他見了那麼多次金鯉的真身,他絕不會錯認!
面對泊淵突如其來的爆呵,鶴卿卻沒有給他解答的意思,他隻是拿起那個盒子,面向了金煥之:“文安王竊我主家血肉以求長生。”
那是金煥之認罪時寫下的供詞。
他說:“無論是什麼,總不能死的這樣不明不白。”
身後泊淵牢門上的鎖鍊嘩啦作響,鶴卿微微轉過頭:“還不死心?泊淵。”
“這隻是兩枚鱗片,又不能代表什———”
“魚骨、魚鳍、魚鱗———”鶴卿用溫和的聲音報出一連串的名稱,“還不夠?”
泊淵眨了眨眼睛,他好像一瞬間不能理解這簡單的字句,于是剛剛憤怒的表情凝滞在臉上,化作怪異的神情:“什......麼?”
鶴卿:“他們似乎吃過一條魚。”
簡短的字句,最狠的刀。
“如果還想讓作惡的人被繩之以法,兩位最好配合我。”鶴卿合上盒子,掩住那兩枚流光溢彩的鱗片,“畢竟活着從雲端跌落與死後一切雲散煙消———還是有些許不同的,對嗎?”
嘩啦嘩啦的鐵索聲消失不見,隻剩絕望的死寂。
夜晚寒冷的風卷過狹長的地牢走道,撫動着燭火,将影子扯成各種奇怪的形狀。
過了很久,泊淵嘶啞的聲音像從天邊傳來:“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什麼,這不急。”鶴卿的目光落向泊淵對面的監牢,那裡正困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先拿出些誠意來吧。”
他說:“譬如先告訴我,那日和你一起去大理寺翻卷宗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