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我倒覺得妥的很。”顧铮一揚馬鞭直指他懷中,“哪位賊子是被官員這樣細心妥帖着抱出來的?知道的是賊子,不知道的———”
他拖長了音調:“還以為是鶴大人犯了事的心上人呢。”
鶴卿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半點端倪,顧铮卻就着這個聯想咄咄逼人:“若真是鶴大人的心上人違反了律法,鶴大人可還能做到鐵面無私?”
“若我的心上人觸犯大殷律法,我自會按律處置。”
折功相抵、罰銀贖罪,他會在律法允許的範圍内,最大程度地為阿玦減罪。
“無論罪行輕重。”鶴卿道,“個人私情,不該淩駕律法之上。”
若阿玦當真罪無可恕,他會為阿玦收斂骸骨,百年之後,黃泉之下,再向阿玦賠罪。
“好一個鐵面無私!”顧铮拊掌贊歎,“希望鶴大人說到做到。”
“不過今天人我得帶走。”顧铮話鋒一轉,“衛尉寺有巡行宮外、糾察不法之責,這兩位歹人一位夜闖官員宅邸,一位夜探死牢———這種不法之事,似乎不在大理寺的職權範圍内。”
“被闖了宅邸的是我這位大理寺正,夜探的死牢也是我大理寺的監牢。”鶴卿寸步不讓,“又如何與大理寺無關?”
眼見鶴卿打定了主意不交人,顧铮也沒了與他糾纏的耐心,這件事其實雙方各自有理,全看哪方願意後退一步來息事甯人。
顧铮在馬上一揮手:“帶走。”
“铮——铮———”
圍着鶴卿的大理寺巡衛竟然紛紛抽出了刀劍,火把為刀鋒劍芒鍍上一層暖色。
鶴卿至少掌握了一半大理寺的巡衛,今晚能被他帶來接應的全是他的心腹,沒有鶴卿的默許,不會對着同僚兵刃相向。
“我再說一遍。”鶴卿在刀鋒之後,仰頭和馬上的顧铮對視,他的面容在火光之中顯得尤為冷厲,“顧大人,衛尉寺插手,不妥。”
......
那位鶴大人走了,一直渾渾噩噩的金煥之卻開始焦躁不安,地牢的防守嚴密,欄杆之外隻有着昏昏的光線,他無法知曉外界究竟發展成了個什麼樣子。
因為焦躁難忍,即使晚間獄卒送了飯,他也食不下咽。
獄卒分發完晚間的飯食沒多久,地牢裡便忽然多了許多人,透過木質欄杆的縫隙,能看到許多走來走去的官兵,步伐整齊下盤沉穩,放在軍中怕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金煥之坐在欄杆邊一直看着,心間的不安越來越大,但他束手無策。
深更半夜的時候,打瞌睡的金煥之忽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透過欄杆的空隙,能看到兩個獄卒模樣的人擡着個架子,上面蓋着髒兮兮的麻布,借着昏暗的光線,隐約能看出麻布下人形的輪廓。
坐了一段時間的死牢,金煥之也知道并不是所有死牢犯人都能挨到行刑的那一日,不少中途暴斃的犯人都會由獄卒在深更半夜裡擡出去,或是一把火燒了,或是丢到亂葬崗。
兩個獄卒擡着屍體走遠了,金煥之卻在此時沒了睡意,他總有什麼事要發生的預感,而這預感,在後半夜成了真。
他聽到破空聲,刀刃相加聲,地牢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他聽到刀劃破布帛,刀刃勾過鐵甲,盾牌被砍中的悶響.......一切又在最後慢慢歸于寂靜。
淡淡的血腥味伴随着奇異的味道飄進來,充盈了整個地下。
金煥之旁邊的空牢房被清理幹淨,似乎有人被壓了進來,鐵索一圈圈纏過欄杆。
大理寺死牢分隔的都是石頭牆,他看不見牆另一側的情況,隻能等一切都安靜後,才貼在牆邊試探性地喊:“大俠?”
他沒有直接喊出泊淵的名字,心裡還存了些僥幸。
萬一呢?萬一這一切都隻是作戲詐他呢?
但金煥之心裡隐隐知道,他沒那麼大面子讓大理寺調動精銳,就為演這樣一場戲。
......
宴明恢複意識的時候,20863也終于開了機連上了網。
宴明看着那有點熟又不那麼熟的石頭頂,再看看他同樣有點熟又不那麼熟的欄杆加鐵索,默默地戳了戳20863,讓它拿地圖。
20863抖開地圖,一人一統同時沉默。
20863的聲音裡透着心虛氣短:【還、咱還真進大理寺地牢改過自新了哈。】
宴明揉了一把自己半長不短的黑發,再看了眼早就進入冷卻期的技能,生生被自己給非笑了———套裝使用和精神力挂鈎,使用者一旦進入意識喪失的狀态,附加在身上的部件便會失效。
他咬牙切齒道:[我真是謝謝你的祝福了,20863。]
20863:【嘿嘿,不、不用客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