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珠閉了閉眼,好似有些承受不住這等羞恥,一眼瞥見自己手上的手镯。
潔白的茉莉花沾了雨珠子,更加晶瑩剔透,那是定親的時候江渚送與她的手镯。
她緩緩地脫下手镯,由于歲數長了一年,手都變得大了一圈,硬脫下手镯的時候,在手骨上留下了紅色的劃痕。
她将手镯放到門邊,方方正正地擺好,又望了一眼,然後決絕地轉身離去。
走至街角轉角處,突地扒着朱紅色的牆壁吐出一口血來,順着牆壁蜿蜿蜒蜒地流到了地上,順着雨水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綠萍驚叫一聲:“娘子!”
幾人忙攙扶着她到了靜怡在鳳都佃租的小院子,院子雖是有些偏遠,但是院中卻種着普通的菊花,雖是最不起眼的品種,但是看着就是被打理得很好,此時秋日正濃,開得正豔。
到了靜怡的屋子,她又是忙着燒水,又是拿幹衣裳的,忙得不可開交,生怕葉雲珠感了風寒。
……
眼見着葉雲珠一行人走了,驿站的門這時卻緩緩打開了,門後正站着的是剛剛一直假說不便現身的江渚,他愣愣地望着地上的手镯,忙低身撿了起來,像是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裡。
眼神眷念不舍地望着葉雲珠走出的方向。
東楚不忍,說了句不合時宜的話:“主子,你這是何苦呢?”
江渚轉身,一口血就吐了出來,東楚連小跑着過來扶着他,搖了搖頭。
他又将手中的手镯拿出來看了看道:“她現在定是恨急了我吧?”
“待你向葉娘子道明真相之後,她定會諒解的。”東楚如此巧舌如簧的一個人,此時也隻能說些口頭沒原由的空話。
江渚擦幹嘴邊的血絲:“你不明白,珠珠雖是柔弱,内心卻是個極其倔強的女娘子,她認定的事不會回頭。或許即使是如此兇險的事,我也應和她一起。”
“可是徐大人也同意将徐夫人他們瞞下,就是擔心她們沖動,反而緻自己于危險的境地。”
江渚想到了那一群蛀蟲,眼神重新變得冰冷,此次确實是一步險棋:“丞相府那邊的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
東楚恭敬道:“一切準備就緒了,隻欠東風了,我們安排的死士假裝成車夫殺了李天放,以李謙那霸道地性子,當場就斬了那馬車夫,并未通知衙門。”
江渚的鬓發被淋得濕透了,雨水順着長長的鴉羽滴落下來,棕色的眸子發冷:“通知秦公公,時機到了。”
……
翌日早朝
朝中有監察禦史果然上報了此事,李謙很震驚,一個小小的禦史竟敢彈劾他,必定是受人指使,到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他微笑着環顧一周,周圍的人都低垂着頭不敢看他。
這時他内心早已做好了打算,跪下身來救開始訴苦:“臣命苦啊,小兒被奸人所害,如今大兒子又被撞死,吾兒死得冤枉啊,就是那馬車夫如此橫沖直撞,我唯一的兒子才會死于非命,臣真是命苦得很啊。”
鳳朝的天子此時正在龍椅上編竹子,聽見李謙的辯詞,也不搭話。
李謙說完了内心準備好的腹稿,看見皇帝默不吭聲,他停住了假哭,擡頭看了一眼聖上。
皇帝此刻也放下手中的竹篾,正冷冷地看着他。
一時間滿朝堂的文武百官,連呼氣的聲音都可聽見,令人恐懼的沉默。
片刻之後,皇帝終于站了起來,他走下龍椅,站到了李謙的面前,用冷靜地聲音看着他道:“殺人償命。”
李謙一下子身子就癱軟了下來,他的雙手都顫抖了起來,他使勁壓住自己顫抖的雙手,可是根本控制不住那激烈的顫動。
他一直以為如今鳳都連唯一不站隊的徐物安都被控制了,他已經是朝中唯一的重臣,而這皇帝一直以來毫不理會政事,每日隻會跟着一個下等人一樣幹農活,根本就不足為據,整個鳳朝,他可以為所欲為。
而今,看着皇帝這眼神,他好似看到的不是一個軟弱的皇帝,而是鳳朝真正的天子,他的眼神神聖不可侵犯。
他忘了,這鳳朝的江山是這個皇帝一手一腳打出來的,他曾經也經曆過無數的戰場,也見過數不清的屍體,此時他看待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戰場上一具死屍。
但是這時候後悔似乎已經太遲了……
他隻能兵行險招了!